一顿饭吃得宾主尽欢，桌上的菜见了底，杯盘碰撞的声响里还带着几分热络。
周母放下筷子，看向身旁的周欣，语气里带着点不耐烦：“你跟张浩出去，把结婚证给领了。”
“啊？”周欣手里的筷子“当啷”一声掉在桌上，满脸不可思议地抬头，随即拉着周母的胳膊撒娇，“妈，这也太突然了吧？我……我还没做好准备呢。”
周母抬手就拍在她手背上，力道不重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准备？你都准备多长时间了？一天到晚嘴里念着他的好，现在真让你去领证，反倒忸怩起来了？快去！”
周欣被说得脸颊发烫，偷偷抬眼看向一旁的张浩，眼神里带着点羞赧，还有几分藏不住的欢喜。
张向东这时站起身，对着周母抱拳笑道：“周家嫂子，那我们就先告辞了。”
周母笑着摆手：“还叫什么周家嫂子？该叫亲家了。”
“是是亲家”
“还有啊！亲家，清单我回头就发给你，麻烦你多费心。”
“您放心。”张向东应着，几人客气地寒暄几句，便往外走。
周欣也红着脸，跟在张浩身后出了门。
走到门口，张向东拍了拍张浩的肩膀：“张浩，你带周欣去领证吧，我这边还有点事，晚点咱们去雪茹那儿碰面，怎么样？”
张浩连忙点头：“行，二叔您去忙。老陆，你可得照顾好我二叔。”
老陆在一旁应道：“放心吧，错不了。”
看着张向东和陆正军上了车，引擎发动着远去，张浩才转向周欣，扬了扬下巴：“姑奶奶，上车吧。”
周欣轻“哼”了一声，嘴角却悄悄翘着，拉开车门坐了进去。
两人先去了武装部，可工作人员一查周欣的身份，面露难色：“她是安全部门的，我们这儿权限不够，办不了。”
没辙，两人又驱车往安全部门赶。停好车，张浩看着来来往往穿着制服的人，有点发懵：“这……这该找谁啊？”
周欣也皱着眉，想了想才说：“要不先去找崔科长问问看。”
“行。”
两人来到崔铁柱的办公室，敲了敲门。
“进来。”崔铁柱抬头见是他们，放下手里的文件，“怎么了这是？”
张浩搓了搓手，有点不好意思地说：“老崔，我们俩想结婚，这证……该找谁办啊？”
崔铁柱打量了他们一眼，摆了摆手：“行了，你们坐着等会儿，我去给你们办。”
按规矩，周欣在特殊部门任职，张浩的身份也不一般，两人结婚本要经过层层审查，繁琐得很。
但到了崔铁柱这儿，都是熟门熟路的自己人，办起事来倒也顺畅。
只是坐在办公室里等着，时间一点点过去，约摸一刻钟了，还没见崔铁柱回来。
张浩时不时看一眼墙上的钟，周欣也摆弄着衣角，两人都有些坐不住，脸上难免带了点不耐烦。
崔铁柱出去跑了趟手续，回来时手里拿着两张叠好的纸，递过来：“成了，这就是你们俩的结婚证。”
周欣接过来展开，是两张连在一起的米黄色厚纸，上面用宋体印着“结婚证”三个字，下面是两人的姓名、出生日期，还有几句提倡婚姻自主的标语，末尾盖着鲜红的民政部门公章，边角还带着点印刷的花纹。
她盯着那纸上的名字，忽然“哼”地笑了，指尖轻轻敲了敲纸面，像是在确认这简单的一张纸，真就把两个人的关系定了下来。
“恭喜二位，合法了。”
崔铁柱抹了把脸，语气透着实在，“我这儿还有事忙，就不留你们了，赶紧该干啥干啥去。”
“哎，老崔，这就完了？”
张浩把结婚证小心叠好揣进兜里，故意拉长了脸，“我这结婚，你就一句恭喜？太不够意思了！不行，今天必须在你们单位蹭顿午饭，不然不走。”
“你别在这儿耍无赖！”周欣赶紧拽他胳膊，脸上有点热，“人家忙着呢，快走吧！”
她拉着张浩往外走，塞进车里发动了引擎。
张浩揉着胳膊嘟囔：“去哪啊？火急火燎的，这大白天的……”
话没说完，周欣一巴掌拍过来：“闭嘴！别气我！去陈雪茹那儿，我得会会她。”
张浩心里“咯噔”一下，瞬间没了底气。周欣这性子，跟容容那是两回事，向来直来直去，哪受过半点委屈？他甚至瞎琢磨：她该不会动真格的吧？
“周欣呐，咱冷静点行不？”
他连忙赔笑，声音都软了，“那雪茹……她跟我有俩双胞胎孩子呢，景明景和，你也知道的……”
周欣白他一眼：“知道才要去！孩子们在她那儿，我得去说清楚。少废话，坐稳了！”
车子很快到了前门大街，雪茹丝绸店后院的门虚掩着。
周欣推门进去，就见院子里几个小家伙正练拳，一招一式有模有样，正是景昭景行。
“景昭！景行！”周欣喊了一声，脸上的冷意立马散了。
俩小家伙回头，眼睛一亮，立马扑过来：“干妈！干妈！”
“哎，乖。”周欣笑得灿烂，从兜里掏出一把大白兔奶糖，塞给他们，“拿好，分给小伙伴们。”
“谢谢干妈！”景行仰着小脸，周欣在他脸颊上亲了一口，“去吧，玩去。”
她直起身，对张浩说：“带路，找陈雪茹。”
张浩没法子，只能领着她往楼上走。刚到楼梯口，就听见楼上陈雪茹和王娇说话的声音。
他抬手敲了两下门，里面的声音停了，很快传来脚步声，门开了。
门“吱呀”一声开了，王娇探出头，一看到门口的张浩和周欣，脸上立刻堆起笑：“快进来快进来，外面风大，冷得很。”
张浩领着周欣刚踏进门，就觉屋里的气氛悄悄变了味——说不上僵，却也带着点说不出的微妙。
周欣倒像是没事人似的，脸上挂着笑，率先往前迈了两步：“陈雪茹，王娇，认识一下，我是周欣。”说着，她落落大方地伸出了手。
陈雪茹也不含糊，从椅子上站起身，目光平静地迎上周欣：“认识，早就认识了。”
她伸手与周欣交握，指尖一碰便收了回来，不卑不亢。
王娇也跟着站起来，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主动握住周欣的手：“周欣妹妹好，常听张浩提起你。”
张浩站在一旁，看得心里直犯嘀咕。这王娇以前在他面前，向来是怯生生的小女人模样，说话都细声细气，胆子小得像只受惊的兔子，怎么这才几天不见，竟变得这般大方从容？
莫不是被陈雪茹调教出来了？他正纳闷着，周欣已经转过身，冲他摆了摆手：“小浩子，你下去陪孩子们玩会儿吧，这里没你的事。我跟雪茹姐、王娇姐，好好聊聊。”
张浩看着周欣脸上那抹意味深长的笑，下意识地抬手擦了擦额头——其实根本没汗，纯粹是心里发怵。
他是真怕啊！这姑奶奶从小刁蛮任性，天不怕地不怕，什么出格的事做不出来？万一聊着聊着动了气，掏枪都有可能！
周欣像是看穿了他的心思，忽然“噗嗤”一声笑了：“怎么？怕我掏枪啊？”
她摆了摆手，语气轻松了些，“走吧走吧，没你想的那么严重。”
这话一出口，张浩反倒愣了愣。今天的周欣，说话条理清晰，语气也平和了不少，跟平时那点火就着的性子判若两人，倒让他有些不习惯。
但事已至此，该面对的总得面对。他悻悻地应了声，拉开门出去了。
屋里瞬间安静下来，周欣、陈雪茹、王娇三人相对而立，谁都没有先开口，空气里仿佛能听到彼此的呼吸声。
楼下院子里，张浩把注意力全放在了孩子们身上。
他索性拉开架势，打了一套形意拳，一招一式刚劲有力，虎虎生风。
景昭、景行几个小家伙看得眼睛发亮，立刻跟着有模有样地学起来。
张浩一边打，一边留意着孩子们的动作，哪个出拳歪了，哪个脚步松了，他都及时上前纠正，手把手地教。
孩子们学得认真，时不时还奶声奶气地问两句，院子里很快就热闹起来。
其中数侯魁学得最吃力，他身子骨本就弱些，练了没一会儿就气喘吁吁，动作也总跟不上趟，但他还是咬着牙坚持着，小脸憋得通红。
张浩看在眼里，也没多苛责，只是放缓了节奏，耐心地陪着他练。
就这么陪着孩子们玩了一个多小时，张浩心里的弦却始终紧绷着，时不时抬头往楼上瞅一眼，心里直打鼓：这仨人到底在聊啥？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再这么下去，他真要忍不住冲上去了。
正焦虑着，楼梯口传来了脚步声。
张浩猛地回过头，就见周欣、陈雪茹、王娇三人说说笑笑地走了下来，脸上竟都带着轻松的笑意，哪里有半点剑拔弩张的样子？
张浩长长地舒了口气，悬着的心总算落了地。他连忙迎上去，一脸茫然地问道：“你们……你们这是啥情况啊？”
陈雪茹白了他一眼，语气带着点嗔怪：“要你管！”
话音刚落，周欣和王娇都笑了起来，三人说说笑笑地往院子里走，倒像是认识了多年的老朋友。
张浩站在原地，挠了挠头，彻底懵了——这到底是聊了些啥？怎么转变得这么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