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氏集团总部三十层的会议室里，晨间九点的阳光透过整块落地玻璃，斜斜地切在深棕色实木会议桌上，将桌角那叠标着“绝密”的《市中心核心区总部新址项目规划书》照得清晰。
顾沉舟坐在主位，指间夹着一支银灰色金属笔，没有像寻常高管那样频繁翻动文件，只是目光落在投影幕布上的地块航拍图——那片位于城市cbd心脏地带的地块，形状像块被斜切过的菱形，北临主干道，南接滨水公园，是近两年市内少有的“黄金地”。
“张总监，成本测算表再念一遍重点。”他的声音不高，却压下了会议室里若有似无的翻动纸张声。坐在左侧的成本总监张诚立刻直起身，推了推眼镜：“顾总，地块拆迁已完成，目前核心成本在设计与建设环节。按初步方案，若采用全玻璃幕墙+智能楼宇系统，每平米造价会超九千，比预期高出百分之十二；若降配，又怕达不到‘科技+地产融合标杆’的定位。”
话音刚落，市场部总监李薇立刻接话：“顾总，现在同行都盯着这块地呢——恒宇集团上个月刚在隔壁区落地了‘绿色办公大楼’，咱们要是设计跟不上，不仅丢面儿，后续招商也会受影响。我建议找国际设计院，比如之前合作过的AIm，他们的品牌效应能撑住调性。”
“国际设计院？”顾沉舟终于抬眼，目光扫过李薇，“AIm去年在城东的项目，交付后三个月就出现幕墙渗水，后期维修成本追加了八百万。我们要的是‘标杆’，不是‘标靶’。”
一句话让会议室瞬间安静。顾沉舟从不靠“名气”定合作，这是顾氏上下都知道的规矩——他接手集团五年，从传统地产拓展到科技领域，靠的就是“数据说话”，小到供应商选择，大到战略转型，从来没有“想当然”的决策。
他指尖在桌面上轻轻点了点，转向设计院负责人陈默：“国内新锐团队有没有备选？重点看三个维度：近三年落地项目的客户反馈、成本控制率、以及环保技术的应用能力。别局限于有过合作的，把行业内评分前二十的工作室都列出来，下午五点前给我名单。”
陈默立刻点头：“明白，顾总。我这就安排人筛查，特别注意那些做过科技园区或高端办公项目的团队。”
顾沉舟“嗯”了一声，视线重新落回投影幕布：“项目启动会就到这，散会。张总监留一下，把成本测算的明细数据单独发我一份，尤其是建材采购的备选渠道，我要看看有没有压缩空间。”
其他人陆续离开，会议室里只剩下顾沉舟和张诚。张诚把整理好的明细报表递过去，忍不住多嘴一句：“顾总，其实有个事儿——昨天我跟建材商吃饭，听说恒宇也在抢这块地的配套资源，他们好像想跟咱们拼供应商，抬价的可能性不小。”
顾沉舟翻开报表，目光落在“钢结构采购”那一页，头也没抬：“抬价就抬价，只要质量达标，溢价五个点内都能接受。但要是敢以次充好，让法务部提前准备合同条款，咱们不做冤大头。”
张诚应下，刚要走，顾沉舟忽然叫住他：“对了，刚才陈默说的新锐团队，重点关注一个叫‘晚舟设计’的工作室，我前阵子看行业报告，他们去年做的城西科技产业园，成本控制比行业平均水平低十五个点，而且客户满意度是满分。”
张诚愣了一下：“晚舟设计？我好像有印象，创始人是个女设计师，叫苏晚，挺年轻的，听说性子特别倔，不接‘甲方乱改设计’的项目。”
“倔不是坏事。”顾沉舟嘴角几不可察地勾了一下，“专业的人，就该有专业的脾气。把他们的资料优先整理，我要单独看。”
与此同时，市中心老城区的一栋loft里，“晚舟设计”工作室的空气里飘着咖啡香和铅笔屑的味道。
苏晚坐在二楼的设计台前，面前摊着一张城西科技产业园的竣工图，手指在“中庭采光井”的标注处停着——这个设计是她去年跟甲方博弈了三个月才保住的，甲方想把采光井改成商铺，说能多赚两百万，但苏晚坚持“办公空间的自然光利用率，能提升员工30%的工作效率”，最后用详细的数据分析说服了对方，交付后甲方特意送了面锦旗，说“比预期多招了五个技术骨干，就因为员工喜欢这的环境”。
“苏姐，你看这个！”助手林晓抱着笔记本跑上来，屏幕上正是顾氏集团发布的总部新址招标公告，“cbd核心区的地啊！顾氏的项目，要是能拿下，咱们工作室就彻底出圈了！”
苏晚抬眼，目光落在公告里的“设计要求”上：“科技感与实用性结合，需满足绿色建筑三星标准，且预留未来五年的科技升级空间”。她没立刻激动，而是接过林晓的笔记本，翻到“项目背景”那一页，指尖划过“顾氏集团总裁顾沉舟”的名字——这个名字她听过，不是因为八卦，而是因为顾氏去年发布的《地产行业环保白皮书》，里面关于“建筑全生命周期成本控制”的观点，跟她的设计理念不谋而合。
“把顾氏近五年的商业项目资料调出来，尤其是已交付的办公类项目。”苏晚起身，走到靠墙的模型架前，那里摆着她工作室成立以来做过的所有项目模型，从社区图书馆到科技产业园，每个模型上都贴着一张小纸条，写着“客户反馈”和“成本控制率”。
林晓一边调资料，一边嘀咕：“苏姐，顾氏这种大集团，会不会看不上咱们这种小工作室啊？他们之前合作的都是AIm那种国际大所。”
“看不上就不做，咱们靠设计吃饭，不是靠名气。”苏晚拿起一把尺子，在一张空白纸上画起了顾氏地块的大致轮廓，“但要是他们真看重‘实用性’和‘成本控制’，咱们未必没机会。你看这个——”她指着屏幕上顾氏城东的一个商业项目，“这个项目的动线设计有问题，从电梯到商铺的平均距离超过五十米，客户流失率比行业平均高八个点，咱们要是能在竞标方案里把这个问题点出来，再给出优化方案，至少能让他们注意到咱们。”
林晓凑过去看，恍然大悟：“对啊！我之前去那个商场逛街，总觉得绕得慌，原来问题在这！苏姐，你也太厉害了，看一眼就能找出问题。”
苏晚没接话，而是打开Excel表格，开始列竞标方案的框架：“第一步，拆解地块难点——菱形地块的边角利用率低，咱们得设计‘弹性空间’，边角做休闲区或设备间，不浪费面积；第二步，环保技术选型——优先用本地的环保建材，既能降低运输成本，又能符合绿色建筑标准；第三步，成本测算——把每一项的预算都列到小数点后两位，给顾氏看清楚，咱们不是只会画图，还会算账。”
正说着，工作室的门被推开，财务总监周姐走进来，脸色有点凝重：“苏姐，跟你说个事儿——上次那个文旅小镇的项目，甲方那边说资金周转有点问题，回款要推迟三个月。咱们工作室现在的现金流，撑到月底没问题，但要是再推迟，下个月的员工工资可能会有点紧张。”
苏晚握着笔的手顿了一下，指尖泛白。她知道工作室的情况，为了保证设计质量，她一直控制项目数量，不接“快钱项目”，现金流本来就不算充裕。这次文旅小镇的回款推迟，确实是个麻烦。
“我知道了。”她深吸一口气，语气没什么起伏，“你先跟员工那边打个招呼，就说我会解决，让大家安心工作。另外，把咱们现在的现金流明细发我一份，我看看能不能压缩一些非必要开支。”
周姐点头离开，林晓看着苏晚的背影，小声说：“苏姐，要不……咱们先接几个小项目周转一下？比如之前那个连锁奶茶店的装修设计，虽然钱不多，但回款快。”
苏晚摇摇头，目光重新落回顾氏的招标公告上：“奶茶店的设计不是咱们的方向，接了会分散精力。顾氏这个项目，要是能拿下，不仅能解决现金流问题，还能提升咱们的行业地位。咱们赌一把——把所有精力都放在竞标方案上，别的项目先推一推。”
林晓有点担心：“可是苏姐，万一……”
“没有万一。”苏晚拿起笔，在“晚舟设计”的名字旁边画了个圈，“咱们靠设计赢过那么多比咱们大的工作室，这次也一样。你现在去把顾氏项目的地块勘测数据调出来，越详细越好，尤其是地下管线的分布，别到时候设计方案跟管线冲突，那就闹笑话了。”
林晓应声去忙，工作室里只剩下苏晚一个人。她站在落地窗前，看着楼下川流不息的车流，手里捏着那张顾氏地块的轮廓图。阳光落在纸上，把她的影子拉得很长。她知道，这次竞标不仅是工作室的机会，更是她证明“专业设计师不需要依附大集团”的机会。
只是她没注意到，此刻顾氏集团三十层的办公室里，顾沉舟正看着陈默递过来的“晚舟设计”资料，手指在“近期项目回款延迟，现金流紧张”的标注上，轻轻顿了一下。
他拿起手机，拨通了陈默的电话：“陈默，再查一下晚舟设计的详细情况——尤其是他们那个文旅小镇项目的回款问题，具体延迟多久，甲方那边是什么情况。另外，把他们工作室近三年的设计合同样本找一份，我要看。”
电话那头的陈默有些疑惑：“顾总，您是想……”
顾沉舟没回答，只是挂了电话，目光重新落回“苏晚”这个名字上。他见过太多为了接项目而妥协的设计师，却很少见到像苏晚这样，明知现金流紧张，还敢拒绝“快钱项目”的人。
这个女人，到底是太固执，还是太有底气？
他手指在桌面上敲了两下，心里有了一个模糊的想法。而此刻的苏晚，刚收到林晓发来的地块勘测数据，正对着电脑屏幕，开始画第一版方案的草图，完全没意识到，自己已经被顾氏的掌舵人，盯上了。
夜色渐深，工作室的灯还亮着。苏晚揉了揉发酸的眼睛，看着屏幕上渐渐成型的方案，嘴角露出一丝笑意。她不知道，这场看似普通的竞标，将会彻底改变她的人生轨迹，也会让她和那个在三十层高楼里运筹帷幄的男人，产生一场跨越图纸与决策的交锋。
而顾沉舟那边，陈默的补充报告已经发到了他的邮箱。他点开邮件，目光落在“晚舟设计文旅小镇项目甲方确诊破产，回款可能无法收回”的字眼上，眼神沉了沉。
他拿起笔，在纸上写了一行字：“晚舟设计，竞标保证金可否酌情延期？”然后又划掉，重新写道：“安排一次面谈，我要亲自跟苏晚聊聊。”
这场关于设计与尊严、商业与专业的较量，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