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铭的动作比潘金莲预想的还要快。
仅仅两天后,他便通过郓哥递来了一份详尽的清单。上面罗列了西门家生药铺库房里所有滞销和保管不善的贵细药材,种类、数量、当前品质、预估的“合理损耗折价”范围,一清二楚。末尾还附了一行小字:三房西门岷嗜赌,近日欠下巨债,急于变现。
潘金莲看着清单上“藏红花(受潮)、野山参(须损)、顶级天麻(微霉)”等字眼,心脏不争气地加速跳动。这些药材若是好生处理一番,价值何止千金!
她立刻让武松以“衙门采买伤药”为名,私下接触了那个赌鬼西门岷。一方急着甩卖“破烂”换赌本,一方“看在同乡份上”愿意“帮忙”处理,双方一拍即合。潘金莲仅用了不到市价三成的银子,便将这批旁人眼中“半废”的宝贝,神不知鬼不觉地运回了自己悄悄租下的库房。
与此同时,“美人醉”的生意愈发红火,口碑持续发酵,银钱充足。潘金莲立刻盘下了隔壁一间空置的铺面,挂上了“潘记生药铺”的招牌,掌柜便是傅铭。有他这位老师傅坐镇,药材质量过硬,价格公道,又是当下风头正劲的“潘娘子”产业,开业当天便吸引了不少顾客,甚至抢了西门家生药铺不少生意。
西门家那几个草包兄弟闻讯气得跳脚,却因内部争权夺利、各自捞钱,根本无力形成有效反击,只能眼睁睁看着潘金莲的势力一点点壮大。
武松看着嫂嫂几乎是以一己之力,在短短时间内便搅动了阳谷县的商界风云,心中敬佩之余,也不免有些恍惚。这位嫂嫂的心思手段,与他认知中的女子截然不同,狠辣、果决、眼光毒辣,却又在规则内行事,让人抓不住错处。
然而,就在一切看似顺风顺水之时,一桩突如其来的“大机缘”,却带着莫测的危机,悄然降临。
这日,潘金莲正在新开的生药铺后堂,与傅铭商议将那些受潮药材进行二次加工的事宜,郓哥领着一位风尘仆仆、身着戎装、腰挎军牌的传令兵走了进来。
“东家,这位军爷说,有要事寻您。”郓哥语气带着几分紧张。
潘金莲心中诧异,面上却不露分毫,客气道:“这位军爷,不知寻民妇何事?”
那传令兵打量了一下潘金莲,又看了看这颇具规模的生药铺,抱拳道:“可是研制‘美人醉’的潘东家?奉清河汛地守备王锐王将军之命,特来传话并查验。”
王锐?潘金莲想起来了,是上次在黑风坳共同抗敌的那个边军队官!他升官了?怎么会找到自己?
“王将军有何吩咐?”
“将军言,上次黑风坳并肩一战,潘东家义勇双全,更兼心思机巧,令人印象深刻。”传令兵语气倒是颇为客气,“近日边防吃紧,营中需大量采购金疮药、止血散等军需药材,数量巨大,时间紧迫。将军想起潘东家既开生药铺,或可承接部分订单,特命末将来问询,并查验铺中药材品质与库存。”
军需大单!
潘金莲和傅铭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震惊与兴奋!
这可是天降横财!一旦与军方搭上线,不仅意味着稳定且巨额的收入,更是一张无人敢轻易触碰的护身符!
傅铭立刻反应过来,连忙引那军士去前堂查验药材成品。潘家的药材质量上乘,尤其是那些刚刚“折价”收购来的贵细药材,经过处理,品质远超寻常药铺,那军士查验后,满意地点了点头。
送走传令兵,傅铭激动得声音都有些发颤:“东家!这可是天大的机会!若这笔订单能拿下,我潘记生药铺便能一跃成为阳谷县头一份!什么行会封杀,西门家打压,都将不值一提!”
潘金莲的心也在怦怦直跳。这确实是摆脱当前所有困境、一飞冲天的绝佳机会!
但她很快就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事出反常必有妖。
王锐为何会将如此重要的军需采购,交给一个相识不久、规模尚小的民间药铺?即便有黑风坳并肩作战的情分,这也未免太过信任和冒险了。
军中采购,历来油水丰厚,牵扯复杂,是多少人眼红的肥肉,怎么会如此轻易落到她头上?
这背后,是真的赏识,还是……另有算计?
是有人想借此拉拢她?还是有人想给她挖坑,让她接下这根本无法按时完成的天量订单,最终以“延误军机”的罪名将她置于死地?
福兮祸之所伏。
这巨大的诱惑背后,很可能隐藏着同样巨大的危机。
“东家,我们接不接?”傅铭急切地问,眼中充满了对未来的憧憬。
潘金莲沉吟片刻,目光扫过库房里那些堆积的药材,眼神逐渐变得锐利。
接,肯定要接。这是潘记腾飞的关键一步,绝不能错过。
但怎么接,却要好好思量。
“傅铭,你立刻详细核算,以我们现有的库存和产能,最多能承接多少数量的订单,并能在规定时间内交付,且保证质量绝不出任何纰漏。”潘金莲沉声吩咐,语气无比严肃,“记住,宁可保守,不可冒进!军需之事,关乎边关将士性命,更关乎我潘记满门性命,一丝一毫都错不得!”
傅铭见东家如此慎重,也冷静下来,郑重应道:“是!东家,我这就去核算!”
潘金莲走到窗边,看着远处灰蒙蒙的天空。
王锐的橄榄枝,像是一把双刃剑。
用好了,劈荆斩棘。
用不好,割伤的就是自己。
她必须知道,这究竟是橄榄枝,还是裹着蜜糖的毒箭。
而答案,或许就藏在即将到来的订单细节,以及那位王锐将军的真实意图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