郓王赵楷端坐轿中,唇边噙着一丝猫捉老鼠般的戏谑笑意。殿前司禁军甲胄森然,刀枪出鞘,将下山之路堵得水泄不通。
“赵楷!”武松怒吼如雷,朴刀直指,“你这狗王!害我大哥,还敢现身!”
赵楷眼皮都未抬一下,只轻轻挥了挥玉骨扇。身旁一名太监尖声喝道:“大胆狂徒!竟敢直呼王爷名讳!拿下!”
禁军齐声应诺,踏步上前,脚步铿锵,杀气凛然。
“保护夫人和少主!”白玉堂低喝,长剑出鞘,与武松、墨影、孙二娘、张青等人迅速结成战阵,将潘金莲母子与墨家老弱护在中心。
潘金莲却深吸一口气,越众而出。她将墨心交给身旁的扈三娘,直面那顶华贵的轿辇,声音清亮却带着刺骨的冷意:“郓王殿下如此兴师动众,就为我一介妇孺和一个懵懂婴孩?就不怕天下人笑话?”
赵楷终于正眼看向她,眼中闪过一丝讶异,随即化为更浓的兴趣:“潘金莲...果然名不虚传。临危不乱,倒是让本王刮目相看。”他微微一笑,“本王岂是为你们而来?本王是奉旨擒拿勾结金虏、意图不轨的乱党。”
他目光扫过武松、孙二娘等人:“梁山余孽,边军叛将,墨家逆党...哦,还有种师道那老匹夫,竟敢袭击童枢密,真是好大一伙乱臣贼子!”
颠倒黑白,栽赃陷害!众人气得浑身发抖,却知与这权倾朝野的王爷争辩毫无意义。
“少废话!”武松暴喝,“要战便战!武二何惧!”
“匹夫之勇。”赵楷轻蔑一笑,玉骨扇再次抬起。
就在禁军即将扑上的刹那,山道后方突然传来一声更高亢的宣号:
“太子殿下驾到——!”
所有人都是一怔!赵楷脸上的从容瞬间僵住,猛地扭头望去。
只见另一队仪仗鲜明、规格更高的銮驾缓缓行来,旗幡招展,上书一个“贤”字(注:历史上宋钦宗赵桓即位前封太子,谥号钦宗,但小说可艺术加工)。卫队皆是东宫精锐,人数虽不及殿前司,却更显精悍。
銮驾停下,帘幕掀开,露出一张略显苍白、却自带储君威仪的青年面容。正是当朝太子赵桓。
赵楷脸色变幻,迅速压下惊疑,挤出笑容下轿行礼:“臣弟不知太子殿下驾临,有失远迎。”
太子目光平静地扫过场中剑拔弩张的局面,缓缓道:“三弟(赵楷排行第三)真是勤勉,替父皇分忧,都分忧到这泰山脚下来了。”语气平淡,却带着无形的压力。
赵楷干笑:“为国除奸,不敢称勤勉。太子殿下身体不适,应在东宫静养,何必亲涉险地?”
“险地?”太子轻笑一声,“有我大宋王师在此,有何险地?”他目光转向被围在中间的潘金莲等人,尤其在墨心身上停留一瞬,眼中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复杂光芒,“这些人,孤保了。”
“太子!”赵楷急道,“这些人勾结金虏,罪证确凿...”
“罪证?”太子打断他,“孤怎么听说,是童贯勾结金虏,意图陷害忠良,已被种师道将军当场擒获,正在押送京师的路上?”
赵楷如遭重击,脸色霎时惨白:“不...不可能!”
“三弟的消息,看来不太灵通。”太子语气转冷,“还是说,三弟与童贯...有所牵连?”
这话已是极重的敲打!赵楷冷汗涔涔,一时竟说不出话来。他深知这位看似温和的兄长,手段实则凌厉。童贯若真的败露,拔出萝卜带出泥...
太子不再看他,对潘金莲等人温言道:“种老将军已肃清叛逆,诸位义士护驾有功,受惊了。随孤回京,孤必奏明父皇,论功行赏。”
武松、孙二娘等人都愣住了,没想到局势瞬间逆转。唯有潘金莲和白玉堂交换了一个警惕的眼神——太子的出现,未免太过巧合。他才像是那只真正的“黄雀”。
但眼下形势比人强,能与太子虚与委蛇,总好过立刻与赵楷血拼。
潘金莲盈盈一拜:“民妇等谢太子殿下救命之恩。”
太子满意点头,示意东宫卫队上前“接应”。
赵楷眼睁睁看着到嘴的鸭子要飞,眼中闪过极度不甘与怨毒,却不敢在明面上与太子冲突,只能咬牙忍下。
就在东宫侍卫即将接手“护送”之时,异变再生!
潘金莲怀中的墨心,经过这段时间的休息,似乎恢复了些精神。他好奇地睁大眼睛,看着太子华贵的銮驾,尤其是他腰间佩戴的一枚九龙玉佩。
那玉佩莹白温润,却隐隐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黑气。
墨心的小眉头皱了起来,忽然伸出小手,指着那玉佩,咿呀出声:“坏...虫虫...咬...”
孩童稚语,含糊不清,在场多数人并未在意。
唯有近处的太子、赵楷、潘金莲、白玉堂等人听得清楚,脸色皆是一变!
太子下意识地捂住玉佩,眼神骤然锐利地看向墨心。
赵楷先是一愣,随即仿佛抓住了什么把柄,眼中闪过狂喜和阴狠!
白玉堂急忙传音给潘金莲:“不好!那玉佩恐是邪物,被少主识破!太子恐要翻脸!”
果然,太子脸上的温和迅速褪去,变得冰冷而威严。他盯着墨心,缓缓道:“这孩子...看来确实如传闻所言,身怀妖异。竟敢污蔑御赐之物...”
东宫侍卫的脚步立刻停下,手按上了刀柄。气氛瞬间再次紧绷!
赵楷见状,岂肯放过这落井下石的天赐良机?立刻尖声道:“太子明鉴!此等妖孩,妄议圣物,罪该万死!臣弟愿为太子分忧,即刻将其诛灭!”说着就要令殿前司动手。
太子却冷冷瞥了他一眼:“不劳三弟。”他显然改变了主意,既要墨心,也要脸面,更要防止赵楷插手。
眼看两位天潢贵胄就要当着众人的面,争夺一个“妖孩”的处置权,甚至可能就地格杀!
潘金莲将墨心死死护在怀里,武松等人再次刀剑出鞘,将她们母子团团护住。
就在这千钧一发、几乎要爆发血腥冲突之际——
哒、哒、哒...
一阵不疾不徐的马蹄声,突兀地从旁边一条小径传来。
一个穿着洗得发白的儒袍、骑着青驴的老者,悠悠然转了出来,仿佛根本没看到这剑拔弩张的数千大军和两位王爷。
他旁若无人地骑驴走到双方中间,看了看太子,又看了看赵楷,摇了摇头,叹道:
“一朵娇花,两条恶龙,争来抢去,也不问问花儿自己,可愿被龙爪子揉碎?”
这老者出现得诡异,言语更是大胆至极!
太子和赵楷皆是大怒:“放肆!你是何人?!”
老者却浑然不惧,笑眯眯地指了指天上,又指了指自己的心口:
“山野散人,不值一提。只是路过瞧个热闹,顺便...替一位故人,给两位殿下带句话。”
他从怀中取出一封没有署名的信函,轻轻一抛。那信函竟如被无形之手托着,稳稳地飞向太子,又一份飞向赵楷。
两人狐疑地接过,拆开只看了一眼,便同时脸色剧变,仿佛看到了什么极其可怕或难以置信的事情!
太子手一抖,信纸飘落在地,上面似乎画着一个特殊的火焰纹章。
赵楷更是惊得后退一步,死死攥紧信纸,手指关节都捏得发白,看向老者的眼神充满了惊疑和恐惧。
老者依旧笑眯眯的,拍了拍青驴,转身欲走,经过潘金莲身边时,似乎无意地低语了一句:
“故人托我问:凤凰之火,可炼真金?若惧熔炉,何必涅盘?”
声音极低,却清晰传入潘金莲耳中。
说完,他不理会在场任何人,哼着不成调的山歌,骑着青驴,哒哒哒地又沿着来时的小径,悠悠远去。
留下两位面色阴晴不定、惊疑万分的王爷,和一群完全摸不着头脑、却暂时脱离险境的众人。
山风吹过,卷起地上那页信纸,露出背面一行小字:
“墨守初心,方见真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