隐蔽的山谷绿洲,成了这支残兵败将最后的喘息之地。
时间在这里仿佛失去了意义,只有清泉流淌的淙淙声和伤员偶尔的呻吟打破寂静。白日,阳光透过山谷上方的裂缝洒下,温暖而不酷烈;夜晚,星空清晰可见,那柔和的星辉似乎格外眷顾此地,无声地滋养着一切。
休整是第一要务。
扈三娘和孙二娘几乎成了临时的医护官,带着几个手脚麻利的妇人,用清水清洗伤口,捣碎找到的草药敷上。令人惊喜的是,这绿洲中的泉水似乎也带着一丝微弱的生机,配合草药,伤员的恢复速度比预想中快了许多,感染化脓的情况极少发生。
白震则带着西域武士和工兵营,将废弃的石屋稍作修葺,至少能遮风挡雨。他们甚至从一口干涸的浅井底部,挖出了几件锈蚀不堪、却明显带有楼兰风格的青铜工具和容器,小心翼翼收好,或许日后有用。
武松的伤势恢复得最快。九阳神功本就擅长疗伤,加上那日他首当其冲吸收了最多的星辰余晖,体内内力不仅尽复,似乎更加精纯凝练,运转之时,体表淡金光芒流转,隐有风雷之声。他每日除了巡查警戒,便是打坐运功,气息一日比一日沉凝雄浑。
潘金莲的恢复则慢一些。强行引动星力对抗妖邪,对她的精神本源损耗极大。但她并不焦虑,每日抱着墨心,坐在水潭边,感受着星矩戒指从空气、泉水、星光中缓缓吸收微弱的能量,一点点温养着枯竭的经脉。墨心似乎格外喜欢这里,总是咿咿呀呀地笑着,额间的星印在夜晚会不自觉的微亮,引动谷中星辉,让他母亲恢复得更快些。
公孙策则彻底沉浸在了那几间石屋的壁画和刻痕之中。他废寝忘食地拓印、临摹、解读,试图破译更多关于那古老星辰文明的秘密,以及北斗指引之地的线索。他发现,这处绿洲遗迹并非简单的避难所,更像是一个前哨站或观测点,其壁画上多次出现北方一片被称为“星陨之眼”的禁忌之地。
第七日夜晚,明月当空,星河璀璨。
潘金莲感觉身体好了大半,她看着怀中熟睡后额间星印依旧微微发亮的墨心,又看了看谷中那些在星光下默默擦拭保养兵器的将士,心中忽然一动。
她抱着墨心,走到水潭边那片较为平坦的空地——这里也是星辉最浓郁的地方。武松正在此处督促几名伤势初愈的士卒练习刀法。
“二叔。”潘金莲轻声唤道。
武松回头,见是她,目光柔和了些:“嫂嫂,夜里风凉,怎不多休息?”
“我感觉好多了。”潘金莲微微一笑,看着那些士卒手中明显有些卷刃、甚至带有裂痕的兵器,轻声道,“我想…再试试。”
武松瞬间明白了她的意思,虎目一凝:“不可!你伤势未愈,岂可再耗心神?”
“无妨,只是稍作尝试,并非大战。”潘金莲语气温和却坚持,“弟兄们兵器损毁严重,若再遇敌,如何应对?此地星辉纯净,或许…效果能更好,消耗也更小。”
她说着,将墨心小心地放在铺了软布的石台上。小家伙睡得正香,无意识地挥了挥小手,周围的星辉便如同受到吸引般,向他周身汇聚,形成一个柔和的光晕。
潘金莲深吸一口气,走到空地中央,闭上双眼,缓缓抬起戴着星矩戒指的手。她不再强行催动体内星髓,而是尝试放开身心,让自己成为一个纯粹的“导体”,去引导汇聚在墨心周围、以及洒落谷中的天然星辉。
起初并无动静。但渐渐地,戒指开始发热,与周遭的星辉产生共鸣。一丝丝肉眼可见的、如同流水般的纯净星光,开始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萦绕在她的指尖,越聚越多。
所有士卒都停下了动作,屏息凝神地看着这神奇而圣洁的一幕,不敢发出丝毫声响。
武松也握紧了拳,紧张地注视着,一旦发现潘金莲有任何不适,便会立刻打断。
潘金莲的额头渗出细汗,但脸色却还算正常。她感觉这次与在黑水河大营时完全不同,并非强行“榨取”,而是“引导”和“汇聚”,压力小了许多。
她睁开眼,目光落在一名士卒手中那柄缺口最多的腰刀上,意念微动。
萦绕在指尖的那股星辉流光,如同受到指引,缓缓流淌而下,如同温和的水银,将那柄腰刀包裹起来。
嗤…
一阵极轻微的、如同淬火般的声音响起。那腰刀在星辉中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发生着变化——表面的锈迹和污垢迅速消失,刃口变得无比光滑锋利,甚至整个刀身都隐隐透出一种坚韧的质感,在星光下流淌着一层淡不可见的华光。
过程持续了约十几息,星辉散去。
那士卒难以置信地拿起自己的腰刀,轻轻一挥,竟带起一声极轻微的破空声!他试着用刀口往旁边一块废弃的甲片上一划——嗤啦!甲片竟被轻易划开!而刀口本身,毫发无伤!
“神了!这…这…”那士卒激动得语无伦次。
潘金莲露出一丝疲惫却欣慰的笑容,目光转向下一件兵器。
有了第一次的成功,后续更加顺畅。她不再一件件处理,而是尝试引导更多的星辉,同时笼罩住堆放在地上的十余件受损最严重的兵器。
星光如练,缓缓流淌浸润。一件件残破的刀剑枪头,在星辉的洗礼下焕然一新,甚至更胜往昔!它们散发出的微弱锋芒,连成一片,竟让这片区域的空气都变得锐利起来。
所有将士都看得心潮澎湃,眼中充满了激动和敬畏。这等神乎其技,闻所未闻!
武松紧绷的心弦也稍稍放松,看着潘金莲的目光充满了复杂的情绪。这位嫂嫂,看似柔弱,体内却蕴含着难以想象的力量和韧性。
当最后一件兵器淬炼完成,潘金莲也几乎力竭,身体晃了一下。武松一个箭步上前扶住她。
“我没事,只是有些脱力。”潘金莲摆摆手,看着那些焕然一新的兵器,眼中有着光,“二叔,或许…我们不仅可以修复,还能让它们变得更强。”
这一夜,九十余名士卒的主要兵器,尽数得到了星辉的淬炼。虽然只是最基础的加持,远不如武松朴刀那般蕴含磅礴之力,却也足以让它们的锋锐和坚韧程度提升一个档次!
队伍的整体战力,在无声无息中恢复甚至超越了从前!
接下来的几日,潘金莲每晚都会在星辉最盛时,进行小范围的“淬炼”,从兵器到箭簇,甚至是一些关键部位的甲片。她的操控越发熟练,消耗也越来越小。
而更令人惊喜的是,或许是受到这纯净星辉和山谷灵气的长期滋养,一些卡在瓶颈已久的士卒,竟纷纷突破了修为!就连王渊,也感觉因年老而停滞多年的气血隐隐有了复苏的迹象!
这支原本伤痕累累、士气低落的残兵,在这片神奇的绿洲中,竟脱胎换骨,焕发出了前所未有的生机与锐气!
武松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心中振奋。他抓紧时间操练人马,将新旧人员重新编组,演练战阵,适应新淬炼的兵器。山谷中,喊杀操练之声日渐雄壮。
这一日,公孙策终于带着满眼血丝和无比的兴奋,找到了武松和潘金莲。
“找到了!武都头,夫人!我或许找到了安全联系大营的方法,以及…关于‘星陨之眼’的线索!”
他展开一幅精心绘制的绢帛,上面不仅标注了绿洲的大概位置,还画着一种利用星辉折射原理的、类似烽火但更加隐蔽的通讯方式简图。
更重要的是,绢帛上描绘着北方一片奇特的地貌——那是一片巨大的、仿佛被天外陨石撞击形成的环形山脉,山脉中心是一片漆黑的湖泊,壁画称之为“寂灭之湖”或“星陨之眼”。那里被标注为极度危险,却也是古老仪式中,引动“终极星芒”的关键之地!
“根据星图推算和壁画指示,若要彻底解决鹰愁涧死门乃至西辽的威胁,‘星陨之眼’或许是必须前往之地。”公孙策语气凝重,“但那里…据记载,有极其可怕的自然环境和…守护者。”
武松看着绢帛,目光锐利如刀:“再危险,也得去。”他转头看向北方,仿佛能穿透重重山峦,“休整已毕,是该动身了。”
是夜,按照公孙策的方法,几名身手敏捷的斥候带着特制的晶石镜片,潜出山谷,前往预定的高地,尝试向大营方向发送信号。
而武松则召集所有将士。
山谷空地上,九十余名脱胎换骨的勇士肃然而立,兵甲虽旧,却寒光流转,士气高昂如火。
武松的目光扫过每一张坚毅的面孔,声音沉稳而有力:
“弟兄们!休整已毕!”
“接下来,我们的路,指向北方!”
“怕不怕?”
“愿随都头!!”怒吼声震彻山谷,惊起一片飞鸟。
北上之途,终将启程。而遥远的西辽国师麾下,那双冰冷的眼睛,也终于锁定了他们大致的方向。
狩猎,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