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脉深处那如同心脏搏动般的沉闷声响,透过璇玑与众人合力布下的星光封印,依旧一声声敲击在每个人的心头。那邪恶意念虽被暂时阻隔,却如同困于笼中的洪荒巨兽,每一次挣扎都让星光封印剧烈荡漾,仿佛随时可能破碎。
绝望的气息开始蔓延。连星枢和守钥人都只能勉强封印,他们又能如何?
“必须...必须修复并加强远古的‘九柱封魔大阵’!”璇玑维持着封印,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急迫,“此阵以星枢为核心,九根玉柱为基,抽取地脉正力,镇压邪秽。但如今地脉被污,正力衰微,大阵残缺,需以同源之力注入九柱,方能暂时激发大阵威能,彻底封死这条裂隙!”
“同源之力?”白玉堂立刻追问,“何为同源之力?”
“墨家嫡系血脉,或...混沌本源!”璇玑的目光投向潘金莲怀中的墨心。
所有人的心都沉了下去。墨家嫡系血脉近乎断绝,而墨心...他刚刚才动用过那可怕的力量,此刻已疲惫睡去,怎能再让他冒险?
潘金莲下意识地抱紧孩子,后退半步。
武松斩钉截铁:“不行!绝不能再让心儿涉险!”
“未必需要少主亲自注入。”璇玑快速道,“若有人能引导少主一丝逸散的混沌气息,辅以自身精血魂元为引,或可暂代。但...引导者需与少主心意相通,且其精血魂元必将被大阵汲取大半,轻则元气大伤,根基受损,重则...油尽灯枯,魂飞魄散。”
风险瞬间转移,却依旧巨大。与墨心心意相通?谁又能做到?即便做到,谁又愿承受这近乎必死的代价?
大殿内一片死寂。那地底邪物的撞击声却越来越猛。
“我来。”一个声音平静地响起。
众人愕然望去。
只见潘金莲轻轻将怀中熟睡的墨心,小心地放入旁边焦急的扈三娘怀中。
“嫂嫂!”武松急道,“不可!”
潘金莲转过身,脸色苍白,眼神却亮得惊人,带着一种母兽护崽般的决绝与平静:“这里没有人比我更与心儿心意相通。我是他娘亲。”
她看向武松,露出一丝极淡却温柔的笑意:“二叔,护好心儿。若我真有不测...告诉他,娘亲很爱他。”
“嫂嫂!”武松目眦欲裂,想要阻拦,却被潘金莲那平静却不容置疑的眼神定在原地。他明白,这是唯一的办法,也是她身为人母的选择。
白玉堂、燕青等人皆动容,嘴唇翕动,却说不出一句劝阻的话。
白震与守陵人则面露敬意,深深一揖。
潘金莲走到璇玑面前:“告诉我该怎么做。”
璇玑冰蓝色的眼眸深深看了她一眼:“将手按于星枢核心,心念沉入,感应少主气息,引其一丝流散本源,汇于戒中。而后,以戒为引,以身为桥,将力量注入九柱。过程痛苦万分,谨守灵台清明,一念不离少主。”
潘金莲点头,毫不犹豫地将戴着“星矩之戒”的手,按在了星枢那团温暖的白光之上。
瞬间,她感觉自己的意识被猛地拉入了一个浩瀚的星空!无数星辰在她周围运转,庞大的信息流冲刷着她的灵魂,几乎要将她撕裂、同化!
剧烈的痛苦让她浑身颤抖,脸色瞬间惨白如纸,冷汗浸透衣背。
“嫂嫂!”武松拳头攥得咯咯作响,恨不得以身相代。
潘金莲咬紧牙关,鲜血从唇角渗出。她谨记璇玑的话,在所有星辰光芒中,拼命去感知那一丝最温暖、最熟悉、与她血脉相连的气息——墨心的本源。
找到了!
如同在浩瀚星海中抓住了一缕微弱的星光,她以自己的意念为绳,小心翼翼地牵引着那一丝混沌气息,退出星空幻境,将其引入指间的星矩之戒。
戒指骤然发烫,光芒流转。
“就是现在!注入九柱!”璇玑急喝!
潘金莲猛地将按在星枢上的手抬起,转向离她最近的那根刻着“仁”字的玉柱!
在她手掌触及玉柱的刹那——
“呃啊——!”
她发出一声压抑不住的痛苦呻吟!只觉得自身的血液、气力、乃至某种更本质的东西,正被星矩之戒疯狂抽取,混合着那一丝混沌气息,化作一道璀璨的光流,注入玉柱之中!
玉柱瞬间亮起,光芒远超之前考验之时!
但潘金莲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憔悴下去,乌黑的发鬓瞬间染上霜白,光滑的皮肤失去光泽,仿佛生命力正在急速流逝。
她踉跄一步,却强行站稳,毫不犹豫地走向第二根“义”字柱。
再次注入!
“噗!”她终于忍不住,喷出一口鲜血,身体摇摇欲坠。
“娘亲...”仿佛感应到母亲的痛苦,沉睡的墨心不安地扭动起来,眉心星辰印记闪烁,小脸上满是焦灼。
“心儿乖...”潘金莲似乎有所感应,喃喃一句,抹去嘴角鲜血,眼神反而更加坚定,走向第三根“礼”字柱。
一根,又一根。
她用自己的生命为燃料,牵引着孩子的微光,去点亮这千年大阵。
每点亮一根玉柱,她的气息就衰弱一分,身影就佝偻一分。白发越来越多,鲜血不断从嘴角、鼻孔、眼角渗出,触目惊心。
武松虎目含泪,别过头不忍再看。燕青、孙二娘等人早已热泪盈眶。连璇玑的眼中,也流露出复杂的人性化波动。
当地走到第九根“信”字柱前时,已几乎无法站立,全凭一股意志支撑着。她颤抖的、布满皱纹和血污的手,终于按在了最后那根玉柱上。
最后的光流注入。
九根玉柱轰然剧震,光芒冲天而起,在天穹星图上交汇,化作一个无比繁复、浩瀚、威严的巨大光阵,缓缓压下,彻底镇封在那地洞入口之上!
咚!! 地底那邪物的搏动声发出一声极其不甘的、愤怒的咆哮,最终被彻底隔绝,再也听不到分毫。
星枢大殿恢复了平静,甚至比之前更加稳固、祥和。
成功了。
潘金莲看着那稳固的光阵,嘴角露出一丝解脱的微笑,眼神迅速黯淡,身体如同断了线的木偶,软软向后倒去。
“嫂嫂!”
“夫人!”
武松和离得最近的白玉堂同时抢上。
武松动作更快一步,一把将潘金莲瘫软的身体抱在怀中。入手处轻得可怕,仿佛只剩下一具空壳,生命力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
“嫂嫂!嫂嫂你醒醒!”武松声音哽咽,这个铁打的汉子,此刻却慌得手足无措,只能徒劳地往她体内输送微薄的内力,却如石沉大海。
白玉堂急忙搭脉,脸色瞬间沉痛无比:“生机耗尽...魂元濒溃...恐怕...”
此话一出,众人皆悲。
就在这时,被扈三娘抱着的墨心,仿佛感应到了什么,突然放声大哭起来,哭声凄厉而悲伤,小小的身体拼命向着母亲的方向挣扎。
他眉心的星辰印记以前所未有的亮度闪耀起来,一股温暖、浩瀚、充满生机的混沌气息不由自主地散发开来。
璇玑眼中光芒一闪,急声道:“快!将少主靠近她!混沌本源或有一线生机!”
扈三娘连忙将哭闹的墨心抱到潘金莲身边。
墨心的小手胡乱地抓向母亲冰冷的脸庞,泪水滴落在潘金莲苍白的皮肤上。那温暖的混沌气息丝丝缕缕地渡入潘金莲体内。
奇迹般地,潘金莲那几乎停止的心跳,微弱地重新搏动了一下。一丝极其微弱的红晕,艰难地爬回她死灰般的脸颊。
但,也仅此而已。她的生机依旧如同萤火,随时可能熄灭。混沌本源能吊住她最后一口气,却似乎难以逆转那近乎彻底的消耗。
“不够...少主力量尚未完全苏醒,无法自主逆转生死...”璇玑摇了摇头,声音低沉。
刚刚燃起的希望再次破灭。
武松紧紧抱着嫂嫂轻飘飘的身体,感受着那微弱如丝的气息,巨大的悲痛和无力感几乎将他淹没。
就在所有人陷入绝望之际。
星枢核心,那团一直平稳运转的白光,忽然分离出一小点格外柔和、格外温暖的光团,如同蒲公英种子般,轻轻飘落,融入了潘金莲的眉心。
同时,那枚戴在她手指上、已经黯淡的“星矩之戒”,也化作一道微光,融入她的体内。
璇玑猛地抬头,冰蓝色的眼眸中充满了难以置信:“星枢...认主?这...这怎么可能...”
唯有对墨城拥有绝高权限、得到星枢彻底认可之人,才会发生这种情况!数千年来,除了初代钜子,从未有人得到过如此殊荣!
那点星光融入后,潘金莲的呼吸明显平稳了一些,虽然依旧微弱,却不再像即将熄灭的烛火。
璇玑迅速探查后,语气复杂道:“星枢之力护住了她最后一点本源灵光,与少主的混沌气息形成了一个微妙的平衡。但她损耗太重,如同枯木逢春,却难焕生机...能否醒来,何时醒来,皆是未知之数。”
她看向武松怀中气息微弱、白发苍苍的潘金莲,缓缓道:“她如今...已是星枢另一半的宿主,与墨城一体同休。或许...唯有找到传说中的‘生命之泉’,才能真正唤醒她。”
生命之泉?又一个渺茫的希望。
武松小心翼翼地抱起潘金莲,如同抱着举世无双的珍宝。他看着怀中那张苍白憔悴却依旧柔美的睡颜,声音沙哑却坚定:
“无论天涯海角,刀山火海,武二定为嫂嫂寻来生命之泉!”
他的目光扫过众人,最后落在墨心身上。
“但现在,我们必须先离开这里。”
地底邪物虽被封印,但赵楷的话依旧像阴影笼罩在心头。谁也不知道,这暂时的平静能持续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