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电收了你可真是他们的’福气‘”姜炆笑得幸灾乐祸,
玛德,让你们当初不录取我,现在我徒弟来代师“报恩”了。
“但光是这样还不够”姜炆笑完,神色又认真了几分,用夹着烟的手指点了点剧本,
“最好能拉来官方组织,例如扶贫办等参与帮你站台,这才是真正的护身符。
另外,剧本本身有些东西你得改一下,不能说得太直白。”
他举例道:“比如,弱化张老板的暴发户身份,强调他是拖欠村民粮款的黑心村霸,
强化阶级对立的正义性。知道为什么不要说暴发户吗?”
说到这,他顿了顿,意味深长地伸手朝头顶指了指,
“往上数几代,谁家都不是书香门第。”
宋听野猛点头,像个小学生一样认真地把这些金玉良言记在本子上,这些可都是姜蜀黍挨了五年毒打,总结出来的经验。
“还有,曹英贵溺亡的直接镜头,太直给,冲击力强但容易过线,不符合‘悲剧美学’的审查尺度。”周韫温和地补充道,
“你可以处理得更含蓄,比如改成马有铁凝视水面倒影,通过倒影的破碎和他的表情来暗示死亡,反而更有力量。”
接下来,两口子你一言我一语,又提了不少建议,在不破坏故事内核的前提下,尽可能地扼杀存在的风险,
宋听野全都一一记了下来,将来这些可都是呈堂证供!
姜蜀黍说:……
周姨说:……
案宗十二卷,卷卷有爷名。
开玩笑的,他是个很重情感恩的人虽然偶尔有些精分,但对姜炆和周韫,真的是发自内心的感激!
这两人和他说的这些,可都是“当代娱乐圈的生存法则”,别人想听都听不到。
宋听野决定要像看《刑法》一般,常常温故而知新,既然打不过,那就加入,
没必要那么头铁,非得去当新时代的唐吉可德,挑战不可能战胜的对手。
他的愿望一直很简单,有亿点钱,有亿座庄园,面朝大海,春暖花开,
每天做个唧唧向上的人。
……
那晚谈完之后,宋听野在拍戏之余,就开始对剧本进行修改,
主要是把于华老师,特别是张汇军、王晋松这两位北电的恩师,也加到“创作灵感源泉”里,不能忘了母校的培养之恩。
至于剧情细节的调整,他准备慢慢打磨。因为今年肯定是拍不了的,姜炆没空,他也没空,最快也得等到明年才有时间。
这期间,薛芝谦联系了他,问什么时候有空?帮他把那三首歌录出来。
宋听野和他约了3月5日,因为3月4日是北电开学的日子,他顺便回去报到。
原本计划3月3日再请假,但没想到天府可乐横插一脚,
在张可欣举例子摆数据的攻势下,天府可乐咬咬牙把代言价格提到了60万一年,赌宋听野今年会火。
合同签完,那边早就找好了广告制作公司的团队,就等艺人下锅了。
没办法,宋听野只好一口气请了六天假,在3月1日那天,飞回了渝都。
走出江北机场,潮湿空气中仿佛带着一股牛油火锅的香味扑面而来,让他莫名多了些近乡情怯的忐忑,
这还是他搬走后第二次回来,上次也只是匆匆去了一趟公墓。
次日,宋听野跟着拍摄团队,辗转去了长江大桥,李子坝,洪崖洞等景点拍摄,
这些小时候经常来的地方,如今变得既熟悉又陌生,让人不禁有种“雕栏玉砌应犹在,只是朱颜改”的恍惚。
拍完广告后的第二天,出发回京城前,
他再次来到了位于长生桥镇凉风村的洪家坡公墓。
2007年送骨灰来下葬那会儿,这里还是郊区,
自从2013年南岸区政府搬迁到茶园新区后,这里就改换天地,成了渝都的副中心。
今天是工作日,也不是清明重阳这些祭扫的日子,
墓园里格外安静,人声寂寥,
只有风吹过松柏的沙沙声,天气阴蒙蒙的,没有太阳。
宋听野拎着祭品,走到一块墓碑前停下,用矿泉水仔细拭去照片和碑体上的灰尘,
摆上辣子鸡、小面、泡椒凤爪还有和菜这些宋爸爸生前最喜欢吃的东西,最后又给他拧开了一瓶天府可乐。
做完这一切,他挨着墓碑坐下,对着照片上那张带笑的脸,絮絮叨叨地聊了起来,
“老汉儿,我来看你咯,勒些菜儿逗是你爱吃的。”
\"可惜天府可乐不是以前那个味咯,你晚上有空托梦去问哈他们老板,为啥子要改配方嘛?\"
“……”
絮叨了好一阵,他又从口袋里小心翼翼掏出一张折叠的小纸条,展开摆在墓碑前,语气里带着点压不住的小得意,
“你崽崽我算是有点出息了哟,勒个是网址,叫网易云音乐,过阵子我写的歌要在上头发,歌名都写高头(上面)了,到时候你去听哈嘛,给你崽崽涨点播放量……”
话到这像是想到了什么,他的语气忽然变得低沉生硬了些,
“要提啥子意见……你莫找我,你给周尾巴……哦,就是周曳,小时候隔壁家那个小女娃,你给她托个梦,喊她跟我摆(说)一哈。你莫到我梦头来……”
“我还是有点恨你……为啥子非要丢下我和妹妹嘛……”声音陡然变得哽咽,
话刚出口,他就后悔了,深吸一口气,肩膀垮了下来,无奈地摆摆手,
“算球咯,当我没开腔,你要来……斗来嘛。反正你再骇人的样子,我都见过咯”
在墓前坐了有一个小时,几乎把这几年大小事情都念叨了一遍,宋听野才起身拍拍裤子上的灰,有些不舍地开了句玩笑,
“老汉儿,我走咯,下次再来看你,争取……争取给你带个儿媳妇回来哈。”
说完,他转身,沿着来路慢慢走下去。
随着身形渐渐消失在墓园小路的尽头,
墓碑前,一阵清风忽而拂过,卷起那张写着歌名和网址的纸条,晃晃悠悠地飘向墓园专设的烧纸处,轻轻落在了一堆未燃尽的纸灰火星上。
纸条腾一下被点燃,迅速蜷缩、焦黑、化为灰烬,
旋即,又一阵风起,带着那点灰烬旋绕而上,飘飘扬扬,消失在灰蒙蒙的天空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