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习惯性地就想把手机卡抠出来,再把手机关机重新藏起来——这两年条件反射了都!
「小姐不必如此!」 任五六一把按住我那还在接收信息的蜘蛛网屏幕古董机,力道不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他背对着我,声音有点发闷,像是在极力压抑着,「从今往后,有小鬼在侧,断不会再让小姐过那等朝不保夕、提心吊胆的日子!再不会了!」
他肩膀似乎微微抽动了一下,飞快地用那昂贵西装的袖口在眼角蹭了蹭。(谢邀,人在出租屋,刚见鬼哭:鬼有眼泪,)
我:「……」
行吧,鬼都这么说了,还哭上了?我默默把破手机揣进兜里,权当多了块板砖防身。
出了那霉味熏天的出租屋,重见天日。
任五六像个最专业的保镖,落后我半步,他那身行头和我这身地摊货走一起,回头率百分之两百,跟拍电影似的。
没走两步,一股勾魂夺魄的酱香钻进鼻子!
是巷子口那家我馋了大半年、梦里都在流口水的「老北京炸酱面」!肚子里的本就消化的差不多的泡面魂瞬间被这霸道香气镇压,发出响亮的哀鸣。
「小姐,请先用些饭食。」 任五六像个肚子里的蛔虫(还是个明末的),立刻躬身引路。
坐在油腻腻的小方桌前,看着那碗热气腾腾、酱色油亮、黄瓜丝豆芽码得整整齐齐的面,我眼泪差点下来。抄起筷子,风卷残云!
任五六呢?他就跟个门神似的,杵在我身后,双手交叠放在小腹前,……时不时瞟向我撸镯子撸红了的左手腕,那眼神炽热得能融化西伯利亚冻土!
里面混杂着孺慕、敬畏、狂喜,还带着点……小得意?
我被这「慈爱」的目光盯得后脊梁发毛,面都噎嗓子眼了。
放下筷子,没好气:「大哥!你能不能坐下?站着当电线杆呢?不累啊?」
「不敢不敢!主……小姐用膳,小鬼岂敢同席?」 任五六把头摇得像拨浪鼓。
「坐下!吃!」 我眼一瞪,拿出了当年在 KtV 推销啤酒时对付难缠客人的气势(虽然主要靠的是假笑)。
在我逼视下,任五六这才磨磨蹭蹭、万分拘谨地挪到我对面的桌角,屁股只敢挨个边儿的坐下。
他盯着自己面前那碗同样香气扑鼻的面,眼神复杂,最终只拿起勺子,极其斯文地舀了一小勺……旁边的面汤。小心翼翼地吹了吹,然后才送进嘴里,那架势,不像喝汤,倒像在品酒。
我:「……」 行吧,鬼可能不吃饭?或者……在阳间只能喝汤?
一碗面下肚,久违的踏实感从胃里暖到四肢百骸。
刚放下碗,一辆体型彪悍、线条流畅、擦得锃亮的黑色越野车,跟个移动堡垒似的,悄无声息地滑到面馆门口,精准地停在我们桌旁。
驾驶座跳下来个精瘦汉子,穿着身笔挺的……深蓝色老式制服?有点像电影里富贵人家的司机,但又不完全一样。
他对着任五六点头哈腰,一脸谄媚:「任爷,车备好了,您吩咐!」
副驾门也开了,蹦下来个看着跟我年纪差不多的小姑娘。脸蛋圆圆的,眼睛很大,梳着两条油光水滑的大辫子,穿着身素净的浅蓝色斜襟盘扣小褂和同色裤子,活脱脱从民国月份牌里走出来的小丫鬟。
她一下车,那双灵动的眼睛就好奇地落在我身上。
任五六微微颔首,算是回应司机。
然后对着那小姑娘,语气是前所未有的温和(甚至带着点托付的意味):「小姚,这位是赵小姐。好生伺候着。」
「是!员外爷!」 小姚声音清脆,应得飞快。
她目光飞快地扫过我,当落在我左手腕那个显眼的绿铜镯子上时,她那双大眼睛猛地瞪圆了!小嘴微张,像是看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随即,她脸上的好奇瞬间褪去,换上了十二万分的恭敬和……一丝了然?她对着我,规规矩矩地福了一礼,姿态标准得能当教科书:「小姚见过小姐!小姐万安!」
这恭敬劲儿,快赶上任五六了!
我全程懵逼.jpg。员外爷?小姐?万安?这都什么年代剧本?
那司机老钱(后来知道姓钱)可没小姚那么有眼力见儿。
他斜眼瞅着我这一身地摊货,再看看我那张因为长期营养不良和惊吓显得有点菜色的脸,又看看对我恭敬有加的小姚和任五六,大概是觉得我走了狗屎运被大佬看上了?
他咧开一嘴黄牙,嘿嘿一笑,带着点油腻的调侃:「哟!任爷,这位小姐……看着面嫩啊!您老眼光可真是……」 他嘴上说着,眼神还带着点不怀好意的在我身上扫。
「啪!」
一声清脆响亮的耳光,快如闪电!直接扇在老钱那张油腻的脸上,把他后面的话全扇回了肚子里!
动手的是小姚!
刚才还一副乖巧小丫鬟模样的她,此刻柳眉倒竖,杏眼圆睁,浑身散发着一种猫儿炸毛般的凶悍!
她指着被打懵了的老钱,声音又脆又冷,带着一股子不容置疑的霸气:「姓钱的!管好你的狗眼和狗嘴!再敢对小姐有半分不敬,有半句污言秽语,不用等员外爷发话,姑奶奶我先撕了你的嘴!扒了你的皮!让你魂飞魄散,永世不得超生!」
老钱捂着脸,又惊又怒,下意识看向任五六,想讨个说法。
这一看,吓得他魂飞魄散!
只见任五六那张白净的脸,此刻阴沉得能滴出水!眼神里的怒火和杀意,比刚才在人力市场说要「用命来尝」时还要恐怖十倍!
他死死盯着老钱,那眼神,活像要把他生吞活剥,连骨头渣子都不剩!
老钱腿肚子一软,差点当场跪下!他这才明白,自己刚才那几句屁话,不是踢到铁板,是踢到鬼门关了!
他再也不敢看我一眼,连滚爬爬地钻进驾驶座,声音都带着哭腔:「任爷息怒!小姚姑娘息怒!我……我开车!我好好开车!」
越野车咆哮着冲向城西,车里气氛诡异。
小姚紧挨着我坐在后座,像个护仔的老母鸡,时不时地瞥一眼前面开车的老钱。老钱缩着脖子,目不斜视,方向盘握得死紧,鬓角两边的汗流进脖领子都不敢擦一下。
任五六坐在副驾,侧脸冷硬如冰雕,周身低气压能冻死人。
我低头,摸着腕子上那个冰凉又隐隐发烫的破镯子,脑子里就一个念头:这都什么事儿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