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不通像是献宝一样,小心翼翼地从沙盘正中央那个用贝壳做成的、此刻正氤氲着湿润水汽的小湖泊里,将那片贝壳捞了出来,用袖子擦了擦并不存在的水渍,然后郑重其事地双手递到我面前。
“东家,”他小眼睛闪着光,语气带着一种交付传家宝般的庄重,
“此物乃依此地水眼灵枢之气韵所凝,算是整个园区的‘阵眼’所在。平日您若想演示这沙盘妙处,只需将其放回原处即可。如今沙盘大局已定,此物…嘿嘿,还有诸多小妙处,东家您日后可慢慢把玩体悟。”
他顿了顿,拍着胸脯保证:
“三日内,若东家再无大的改动,我等便可依此动工!有老夫勘定地气,徐木头把控营造,一个月,保准让您看到个大概模样!三个月,全部完工! 东家您只需协调好外围的材料、人工配合即可,核心的调理营造,交给俺们!”
(一个月?三个月?这速度…开挂了吧?!不过想想他们昨晚用牙签搭大殿的本事…好像也不是不可能?)
我小心翼翼地接过那片温润的贝壳,感觉手心微微发凉,仿佛真的托着一汪清泉。
晚上,我、王丹,还有神出鬼没的任五六,三个人围在了会议桌旁。
灯光下,那个精妙绝伦的沙盘静静地躺在那里,美则美矣,但总感觉像是蒙着一层薄薄的灰,色彩有些黯淡,不如白天看着那么灵动。
“来来来,王老师,给你看个好东西!”我有点小得意,咳嗽一声,学着周不通那神神叨叨的样子,小心翼翼地将那片贝壳,放回了沙盘中央代表湖泊的凹槽里。
神奇的事情发生了!
就在贝壳落位的瞬间,仿佛触动了某个开关,沙盘上那条蜿蜒的“溪流”和中央的“湖泊”,竟然真的开始闪烁起莹莹的波光!不是反射的灯光,而是它自身在发光!一种极其逼真的流水感瞬间充盈了整个沙盘,刚才那层“灰蒙蒙”的感觉褪去了一些,整个模型似乎“活”了过来,但色彩依旧偏暗沉。
“这…”王丹扶了推眼镜,凑近了些,脸上写满了惊讶,“这是…内置了LEd光导纤维?模拟水流效果?这做工也太精细了!”
我没说话,看向任五六。任五六嘴角噙着一丝了然的笑意,伸出手,“啪”地一声,关掉了会议室里所有的灯。
瞬间,一片黑暗笼罩下来。
但下一秒,我们的惊呼声几乎同时响起!
“我的天!”这是王丹。
“卧槽!”这是我。
只见在彻底的黑暗中,整个沙盘非但没有陷入漆黑,反而焕发出了一种梦幻般的光彩!
那些代表亭台楼阁的微缩模型,其窗户和门廊的位置,透出了温暖柔和的点点灯火,像是真的有人住在里面,点亮了烛火!
园区主干道的路径,被一条柔和的橙色光带清晰地勾勒出来,如同一条流淌的光河。
而中央的湖泊和蜿蜒的溪流,则散发着碧莹莹、清凌凌的水光,波光粼粼,灵动无比!
远处的“山峦”轮廓也依稀可见,仿佛沐浴在皎洁的月光下!
这根本不是沙盘!这简直是一个被缩小了、凝固了、却又生机勃勃的梦幻世界!
夜景模式?这效果比什么顶级效果图公司的3d渲染都真实一百倍!
“此物不仅能模拟昼夜,”任五六的声音在黑暗中悠悠响起,带着一丝炫耀,“更能…变化四季。”
说着,他伸出手指,在沙盘边缘一个很不显眼的位置,轻轻一点。
仿佛时光加速流转!
我们看到沙盘上那些散发着翠绿微光的“草木”,颜色开始逐渐加深、变黄、最后仿佛染上了一层绚烂的金红…接着,细微的、几乎不可见的“雪花”(可能是某种极细的荧光粉末)纷纷扬扬地飘落,温柔地覆盖在山顶、屋檐、道路上…
短短几十秒内,一个银装素裹、静谧祥和的冬夜雪景,就完美地呈现在我们面前!湖泊表面甚至结起了一层散发着幽幽蓝光的“冰”!
整个会议室里,只剩下我们三个人的呼吸声,以及这方寸之间上演的四季奇迹。
过了好半晌,王丹才终于从极度的震惊中缓过劲来,她声音都有些发颤,完全忘了平时那副冰山女王的范儿,喃喃自语:
“…太…太不可思议了…这…这根本不是设计…这是魔法…如果…如果真能建成这样,我都想住在里面不走了…”
我得意的尾巴都快翘到天上去了,冲她一乐:“王老师,怎么样?还用找外面的设计公司吗?”
“不用!绝对不用!”王丹把头摇得像拨浪鼓,眼睛死死盯着沙盘,仿佛怕一眨眼这奇迹就消失了,
“这规划…这理念…完美融合了传统美学和现代体验需求!完全符合我对园区‘沉浸式’、‘场景化’的所有设想!也完美契合咱们滚动开发的策略!这…这绝对是顶级大师的手笔!是哪个团队?这位设计师对中国传统文化的理解和运用,简直到了出神入化的地步!”
我心说:大师?团队?一位是明朝的风水地师,一位是明末的木匠巨擘,还都是鬼魂版的…传统文化能不吃透吗?这玩意儿属于降维打击啊!
但我嘴上可不能这么说,只能和任五六对视一眼,两人露出了一个心照不宣的、高深莫测的笑容,异口同声地严肃说道:
“嗯!对!是国内一个…嗯…非常小众的‘隐士’团队,不太方便透露姓名。”
王丹显然还沉浸在巨大的震撼中,没太在意我们的语气,她指着沙盘里那缓缓流动的、散发着碧绿光芒的“溪水”,以她专业的口吻惊叹道:
“这种动态效果和光影结合…光是这个沙盘本身,其设计价值和工艺水平,就堪称艺术品!保守估计,价值数百万!赵总,这钱花得值!太值了!”
我和任五六再次默契地点头,表情沉重而肯定:
“对!值!”
晚饭桌上,气氛有点诡异。
王丹老师,此刻正心不在焉地用勺子搅着碗里的稀饭。
“这样一来…”她终于开口,声音飘忽的跟鬼似的:
“我们的计划需要全部推倒重来,预算也得重新做…现在国内顶尖的古建队伍,排期都到后年了,剩下的都是些修凉亭都怕刮大风的,离了钢筋水泥不会干活…”
坐我对面的任五六,正慢条斯理地剥着一只水煮蛋,眼皮都没抬一下,好像王丹说的不是几亿的预算,而是菜市场鸡蛋涨了两毛钱。
我赶紧把嘴里的馒头咽下去,接话道:“那啥,王老师,施工的骨干…嗯,已经就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