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是我的恐惧感太过强烈,意念起了作用,那黑影再没动静。
但我这心里可就毛了,总觉得在看不见的黑暗里,有无数双眼睛在盯着我。
就在我这心理防线快要崩溃的时候,我突然发现,极远处的黑暗中,好像有一个小光点!
黄豆粒那么大,小小的,弱弱的,但在这一片墨汁似的黑暗里,简直比太阳还耀眼!
有光!
有光就有人家!有人家就能问路!说不定就是忘川渡口的指引路灯呢!
我心中大喜,也顾不上害怕那个可能随时会动的八渊了,深一脚浅一脚地就朝着那光点摸去。
这黑灯瞎火地走了几步,我总觉得后脖颈子凉飕飕的,好像有人跟在我屁股后头喘气儿。
我猛地一回头!
哎哟我滴妈!
八渊不知道啥时候解除了“定身”,就跟在我身后,不足半米远!
他还是保持着那个有点前倾的、准备攻击的古怪姿势,低着头,看不清表情,像个提线木偶一样,我走一步,他就跟着挪一步,我停他也停。
像个超大号的、人形自走背后灵!
“我靠!”我吓得差点蹦起来,
“你他妈属鬼的啊?走路没声的?想吓死谁啊?!”
八渊没理我,依旧保持着那种诡异的同步。
我骂了几句,见他不攻击也不吭声,就是死跟着,我这胆子反而又肥了点。
行吧,跟就跟吧,反正也是要送你走的,省得等下老娘找到了地方还得回头找你。
“跟紧点啊!走丢了老娘可不负责!”我没好气地冲他吼了一嗓子,继续摸索着朝那光点走。
一边走,我这嘴还不停,主要是这环境太吓人了,不说点啥给自己壮胆,我怕是腿都软了。
“我说八渊老弟啊,你说你,长得人模狗样的,咋心眼那么小呢?”
“都是一个大院(一个娘胎)出来的,相煎何太急啊?”
“等会儿到了地方,好好跟人说话,争取宽大处理,下辈子投个好胎,别老惦记着抢别人的人生了,多累得慌……”
“你看我,虽然穷点矬点,但咱活得堂堂正正,从不惦记别人碗里的饭……”
我在这絮絮叨叨,八渊就在后面无声地跟着,也不知道听没听进去。
走着走着,我脚下突然感觉不一样了。不再是深一脚浅一脚的枯草烂泥地,而是变成了一条……勉强能看出是路的、灰蒙蒙的小径。
这路一出现,两旁的黑暗里可就热闹开了。
“窸窸窣窣……窸窸窣窣……”
草丛里,不对,是黑暗里,传来一阵阵让人头皮发麻的摩擦声和低沉的喉音。
几条速度快得惊人的黑色影子,嗖嗖地在路两旁的黑暗边缘闪现又消失,那影子轮廓看着就不像阳间的玩意儿,有的像狗,但浑身冒着黑气,有的像蛇,却长着铜铃大的眼睛,目光冰冷残忍。
铁狗铜蛇!任五六提过这茬!专抓偷渡客的!
我汗毛倒竖,下意识地加快了脚步。
而我身后的八渊,反应比我还大!他好像能看到那些东西,或者说,那些东西的主要目标就是他!
他喉咙里发出一种极低的、恐惧的呜咽声,几乎是瞬间就贴到了我后背上,我能清晰地感觉到他身体在剧烈地发抖,冰凉的呼吸喷在我脖子上,激得我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现在知道怕了?刚才掐我的劲儿呢!”我嘴上嫌弃,但脚下更快了。
就在这时,我左手腕上的镯子,又开始微微发热了。
一股淡淡的、柔和的、却带着某种难以言喻威严的金光,自镯子上散发出来,像个小灯泡似的,照亮了我周围一小圈地方。
奇效立现!
那些在黑暗边缘蠢蠢欲动、随时可能扑上来的铁狗铜蛇,一碰到这金光的边缘,就像是碰到了烙铁一样,发出一声声尖锐短促的哀鸣,嗖地一下就缩回了黑暗里,再不敢靠近分毫,只敢在远处的黑暗里发出不甘的咆哮。
“嘿!还真好用!”我大喜,顿时腰杆子都挺直了,“跟紧点!让你蹭个Etc通道!”
这下我底气足了,沿着这条灰蒙蒙的小路,几乎是小跑起来。
脚下的路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变宽了,远处那光点也越来越大,从黄豆变成了鸡蛋,又从鸡蛋变成了烧饼大小。
而且,空气中开始弥漫起一股淡淡的、潮湿的水汽,隐隐约约的,好像还有“哗啦啦”的水流声传来。
忘川河!肯定是了!
我心中狂喜,撒开腿就往那亮光处跑!
离得越来越近,我终于看清了。
那根本不是什么人家灯火,而是一个……巨大无比的白色灯笼!
这灯笼大得离谱,跟个小房子似的,散发着柔和却又能穿透迷雾的白光。
灯笼面上,四个墨汁淋漓的大字“忘川渡口”,跟走马灯似的,慢慢地自行旋转着。
灯笼下面,站着一个……小豆丁?
一个看起来只有四五岁、粉雕玉琢、穿着个红肚兜的光屁股小孩!
偏偏这小孩表情是一副老气横秋的样子,一手扛着一面比他还高一大截的、看起来沉甸甸的黑色招魂幡,另一只手抱着一只通体乌黑、只有一双眼睛是璀璨金色的黑猫。
这一人一猫,此刻都瞪圆了眼睛,好奇地打量着从黑暗中狂奔而来的我,以及我身后那个快趴我后背上的八渊。
我喘着粗气,停在灯笼光芒的边缘,有点不知所措。
这场面,有点超纲啊。
见我停下,那粉嘟嘟的接引童子,随手就把怀里那只金眼黑猫往地上一抛——那猫轻巧落地,悄无声息。
然后,童子对着我,有模有样地拱了拱手,声音稚嫩,语气却老练庄重:
“阴司冥王座下,五路接引童子,见过上仙。”
我:“???”
上仙?我左右看了看,这也没别人啊?叫我呢?
我指着自己鼻子,一脸懵逼:“小朋友……啊不是,接引童子,你认错人了吧?我不是啥上仙,我就是个送快递的。”
我赶紧侧开身,把死死贴在我背后、抖得跟筛糠一样的八渊露出来:“喏,呐,大宝贝给你送来了!签收一下呗?”
此时的八渊,哪还有半点之前的狠厉怨毒,整个人缩成一团,眼睛里充满了极致恐惧的绝望,死死地盯着地上那只正在优雅舔爪子的金眼黑猫,仿佛那是什么洪荒凶兽。
那只黑猫舔完爪子,金色瞳孔随意瞥了八渊一眼,八渊吓得猛地一哆嗦。
“好了,黑虎,莫要惊了生魂。”接引童子奶声奶气地说了一句,然后对着八渊一摆手中的招魂幡。
八渊就像个被线牵着的木偶,眼神空洞、僵直地朝着童子飘了过去。
童子这才又对我拱手,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既然生魂已送至,有劳上仙。此处非久留之地,上仙还请速回阳间。”
“等会儿等会儿!”我赶紧说,“这就完事了?他这……”
我话还没说完,那接引童子对着我,又是深深一躬到地。
就在他弯腰的同时,我身后毫无征兆地出现了一个巨大的、旋转着的黑色旋涡!一股根本无法抗拒的吸力猛地传来!
“哎哎哎?我还没问完呢……”
我毫无反抗之力,跟片小树叶似的,被那旋涡吸得双脚离地,天旋地转地卷了进去!
一阵熟悉的、令人头晕目眩的翻滚拉扯之后……
眼前一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