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睡得正沉,迷迷糊糊中好像听见小姚在轻声叫我:“小姐,粥熬好了,您起来用点再睡吧?”
我喉咙里咕哝了一声,算是答应了,但身体跟灌了铅似的,眼皮都掀不开,翻了个身又睡死过去。
也不知道又睡了多久,正迷糊着呢,突然——
“嘭”的一声巨响!像是房门被人一脚狠狠踹开!
紧接着我就被人粗鲁地、一把从温暖的被窝里薅了出来!
冷风嗖地灌进来,冻得我一哆嗦,瞬间清醒了大半!
“啊!”我惊呼一声,睁眼一看,彻底懵了!
眼前哪还是我那个温馨卧室?
雕花木床、锦缎被子、古色古香的房间……但此刻屋里一片狼藉,桌椅翻倒,瓷器碎片摔了一地。
窗外火光晃动,人声鼎沸,哭喊声、呵斥声、咒骂声乱糟糟地混成一片,显然外面已经乱成了一锅粥。
一个穿着粗布襦裙、头发散乱的小丫鬟,脸上还带着泪痕和巴掌印,跌跌撞撞地快步跑到我面前,声音带着哭腔和无比的焦急:“老夫人!不好了!大顺兵又闯进来了!这次像是要抄家啊!”
老……老夫人?叫我吗?
我还没从这称呼和剧变中反应过来,就听见“哐当”一声,房间门被人彻底撞开!
一群兵痞闯了进来!
这些人个个头戴白帽,身穿青色号衣,手里提着明晃晃的刀枪,脸上带着煞气和贪婪。
为首的是个穿着破旧皮甲、满脸横肉的头目,他扫了一眼屋内,目光最终落在我身上,带着一种看肥羊的狞笑。
他清了清嗓子,声音粗嘎地大声宣布:
“我等奉大顺皇帝谕旨,查捕明廷余党,查抄官产!若有反抗者,以‘通敌’、‘藏赃’罪论处!都听明白了吗?!”
他话音刚落,旁边一个看着像是老管家打扮的老头,颤巍巍地上前一步,陪着笑脸拱手道:
“军爷,军爷息怒啊!前日府上刚给刘爷那营送去了五千两劳军,实在是……”
“放屁!”
那兵痞头目根本不等他说完,猛地拔出腰刀,寒光一闪!
“噗嗤!”
一声令人牙酸的利刃入肉声响起!
老管家的话戛然而止,难以置信地低头看着捅进自己肚子里的刀,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漏气声,然后软软地倒了下去,鲜血瞬间洇湿了地面。
那头目狞笑着抽出刀,在老管家衣服上蹭了蹭血沫子,环视一圈吓得瑟瑟发抖的众人,恶狠狠地说道:“我们说过要钱吗?嗯?老子们是来追赃的!追的是你们这些贪官污吏、为富不仁的老财盘剥来的民脂民膏!”
他一步跨到我面前,几乎把脸怼到我脸上,那股子血腥味和汗臭味熏得我几欲作呕。
他盯着我,眼神凶狠:“老太婆!是你自己把藏起来的赃银交出来,还是等老子们动手,‘帮’你找出来?!”
我吓得心脏都快不跳了!这哪是兵?这分明是一群披着军皮的土匪!
比我当初遇到过的虎哥彪哥等混混们还要吓人百倍!
“我……我没有……”我声音发抖,下意识地往后缩。
我这辈子(或者说上辈子?)就是个普通小老百姓,哪见过这阵仗?
“没有?”头目冷笑一声,显然不信
,“搜!给老子仔细搜!墙角地砖、夹壁暗格,一处都不许放过!搜不出银子,就把人统统锁走!”
如狼似虎的兵痞们立刻开始翻箱倒柜,砸墙撬地,比二哈拆家还彻底。
房间里顿时一片狼藉,女人的尖哭声、男人的哀求声、兵痞的呵斥打骂声不绝于耳。
我看到有家丁试图保护女眷,被一刀鞘砸翻在地;
看到丫鬟藏起来的几件细软首饰被抢走,还挨了耳光;
看到他们开始用各种器具,试图要撬开院子里铺地的青石板……
恐惧像冰冷的毒蛇,死死缠住了我的心脏。
我知道,今天恐怕难以善了了。
这帮人根本不是来讲道理的,他们就是来抢劫的,找不到足够的“赃银”,绝不会罢休。
果然,没过多久,一个兵痞兴奋地从后院跑来:“头儿!找到了!地窖!地窖里还有好些箱银子!还有十几匹上好的绸缎!”
那头目眼睛瞬间亮了,看向我的眼神更加凶恶:“老不死的!还敢说没有藏赃?!证据确凿!给我拿下!”
“不是!那不是赃银!那是……”我旁边一个年轻家丁似乎想辩解什么,可能是想说是自家做生意攒的本钱。
但没人听他说话。
那兵痞头目脸上掠过一丝残忍的快意,似乎早就等着这一刻来“杀鸡儆猴”。
他毫不犹豫地举起还在滴血的腰刀,对着我,猛地劈了下来!
“以藏赃罪论处!死!”
那冰冷的刀锋在我眼前急速放大,带着死亡的气息!
“啊——!!!”
我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尖叫,猛地从床上坐了起来!
心脏咚咚咚地狂跳,几乎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
额头上全是冷汗,后背的衣服也早就被汗水浸透了,冰凉地贴在皮肤上。
“小姐!”身影一闪,小姚已经瞬间出现在我的床边,她眼神锐利如鹰,警惕地扫视着黑暗的卧室四周,一只小手紧紧地、带着安抚意味地握住我的胳膊,另一只手似乎已经摸向了后腰——那里平时藏着她的短剑。
“我……我没事……”我大口喘着气,声音还在发抖,“做了个……噩梦……”
我伸手,哆嗦着按开了床头灯。
柔和的光线驱散了黑暗,也稍稍驱散了我心头的寒意。
熟悉的房间布置让我慢慢回过神来。
小姚见状,松开了我的胳膊,但那双大眼睛里的警惕并未完全消退,她又仔细看了看我,确认我真的只是做了噩梦,才低声道:“小姐许是饿坏了,惊了神魂,我去给您熬点安神的粥。”
说完,她快步走了出去。
而我,却依旧沉浸在刚才那个梦境带来的、无比真实的恐惧之中。
这比下午去林九渊那光怪陆离的梦境里的大冒险还要害怕一百倍!
在那里,我知道那是梦,知道有镯子护身,知道自己有回城卷,知道自己是去救人的.......
可刚才那个梦……太真实了!那冰冷的刀锋、那喷溅的鲜血、那绝望的哭喊……尤其是最后劈向我那一刀,那种死亡的冰冷触感,仿佛现在还停留在皮肤上。
我抓起手机一看,还不到半夜十二点。
这一觉睡的,时间不长,惊吓量却是超级加倍。
这会儿头疼得厉害,像要炸开一样。
一闭上眼睛,就是满地的鲜血和那把劈下来的刀。
我使劲摇摇头,试图把那些血腥的画面甩出去。
突然,我猛地想起了什么。
下午……在林九渊的梦境里,我肩膀受伤的时候……
好像……听到了一声从天幕外传来的、愤怒到极点的咆哮……
那声音……喊的是……
“娘亲啊——!!!”
上次在赵荣他们家吃饭时我海鲜过敏,在我正难受的时候,也听到了一声“娘亲,你没事吧”
而任五六之前曾给我说过他的过往:他生前是明末北京城的富商,全家都死在了进城的大顺军手里……
刚才的梦里,那个小丫鬟叫我……“老夫人”……
那些兵痞……白帽青衣……大顺皇帝……追赃助饷……抄家……藏赃罪……
一个个碎片,像被一条无形的线猛地串了起来!
一个极其荒诞、难以置信、却又无比合理的想法,如同闪电般劈进了我的脑海,炸得我外焦里嫩,目瞪口呆!
我……我操……
难道……
难道上辈子……
我居然是任五六那个老鬼的……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