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回到家,家里没人,任五六他们又不知道跑哪去了
我美滋滋地对着电脑,琢磨着那份即将到手的巨额订单,嘴角都快咧到耳后根了。
首战告捷啊!看来我赵梅梅也不是那么一无是处嘛!
这时,书房门一响,王丹踩着哒哒作响的高跟鞋走了进来。
她脸色紧绷,呼吸似乎还有点急促,显然是急匆匆赶来的。
她甚至没跟我打招呼,放下手里的包,目光像雷达一样在书房里扫了一圈,最后定格在我书桌上——那张花老板写的、似乎墨迹还没干透的简单协议上。
她两步跨过来,一把抓起那几张纸,飞快地扫了一眼。
然后——
“啪!”
她猛地将那份协议拍在了桌上,声音响得吓了我一跳!
“事情的大概林少刚才都跟我说了”王丹的声音冷得能掉冰碴子,她俯视着我,金丝边眼镜后的目光锐利得像手术刀,“赵梅梅,你现在是不是觉得自己特能干?特英明神武了?是吧?”
我被她这突如其来的怒火喷得有点懵,下意识地点了点头,又赶紧摇了摇头。
“你想没想过,就今天下午这几个小时,你犯了多少错误?!漏洞多得跟筛子一样!”王丹根本不给我喘气的机会,语速快得像加特林机枪:
“第一,信息核实! 你只听老钱和林九渊的一面之词,有没有自己去核实过招标信息的真伪?有没有确认过采购单位的资质和付款能力?万一这是个套,或者中间环节有变,你这定金就直接打了水漂!”
“第二,主体错位! 你现在是用个人身份去采购,签的协议!但投标必须以公司名义!一旦中标,合同甲方是你个人,但履行合同、收款的主体必须是公司!这里面的法律风险和税务风险你考虑过吗?如果对方较真,完全可以以‘主体不符’为由拒绝付款甚至告你欺诈!”
“第三,价格陷阱! 是,价格是便宜!但你有没有做过基本的市场调研?他给你的所谓‘批发价’,在目前这种拆迁甩卖的极端情况下,到底是真的‘抄底价’,还是只是‘听起来便宜’?你的利润空间经得起推敲吗?”
“第四,最重要的!”她的手指狠狠戳在协议纸上,“你看这里!散尾葵200盆,富贵椰子200盆,后面价格呢?!价格是空的! 赵总!您光顾着激动了是吧?这种关键条款能漏吗?!到时候他说多少钱就是多少钱!坐地起价你怎么办?!你这整个生意的利润,可能就被这两样东西吃得一干二净!甚至是倒贴!”
王丹的每一个字,都像一颗颗冰冷的子弹,精准地打在我刚刚膨胀起来的自信心上。
我坐在宽大的办公桌后面,双手下意识地抱住了脑袋,仿佛这样就能抵挡住她那狂风暴雨般的抨击。
心中的那点小得意和刚刚建立起来的脆弱自信,瞬间被击得粉碎。取而代之的是巨大的委屈、后怕和一丝不服气。
我……我真的犯了这么多错吗?我一下午的奔波和兴奋,在王丹眼里,竟然全是漏洞和愚蠢?
我以为我迈出了成功的第一步,结果在王丹看来,我就是在悬崖边上跳了一场漏洞百出的蹩脚芭蕾?
巨大的挫败感像潮水一样淹没了我,我甚至不敢抬头看王丹的眼睛。
王丹看着我蔫头耷脑、几乎要缩进椅子里的样子,火力渐歇。
她沉默了几秒钟,语气虽然依旧清冷,但那股子咄咄逼人的锐利稍微收敛了一些。
“当然,”她话锋一转,“一棍子打死你也不公平。”
我抬起头,有些难以置信地看着她。
“你这种接到任务就敢想敢干,甚至敢压上全部身家去搏一个机会的魄力,确实是创业初期最宝贵的东西。很多纸上谈兵的高手,缺的就是你这股子‘莽劲’。”
王丹抱着胳膊,语气里甚至带上了一点点……也许是欣赏?“说句实在的,就算是我,在你这个位置,刚经历了你那些事,也未必有胆量立刻做出和你一样的决定。”
她走到窗边,看着外面的夕阳:“不要怕犯错。创业就是在不断试错。怕的是在同一个坑里摔倒两次,怕的是错了之后不总结、不反思、一错再错!”
她转回身,目光再次聚焦在我身上,变得无比锐利和认真:“你要做的,是把你今天犯的这些错,一个个刻进脑子里!然后,随时保持住你今天下午冲出家门时的那种激情和决绝,但同时,给我把脑子里的弦绷紧!细节!细节!还是细节!越是接近成功的时候,越要回头看,检查你的每一步是不是踩实了!”
说完,走到我身边,从西装口袋里掏出一张印着精致暗纹的纸巾,递到我面前。
“赵总,”她的称呼恢复了正式,“明白了吗?”
我接过那张带着淡淡香水味的纸巾,在眼睛上胡乱擦了一下——不知道什么时候,居然真的急出了几点眼泪。
我深吸一口气,把那些委屈、不服气和挫败感强行压下去,抬起头,眼神重新变得坚定,甚至带着一股狠劲:
“王老师,下来的标书,”我拿起桌上那份招标文件,“我没正式做过,尤其是这种级别、这种要求的。您……您得帮我把关。”
王丹看着我,脸上那万年不变的冰霜,似乎终于融化了一丝。
她嘴角极其轻微地向上弯了一下,那可能……是一个笑容?
“那还等什么?”她拉过一把椅子,在我身边坐下,干脆利落地打包里取出她的笔记本电脑,“开始吧。从现在起,我是你的项目顾问。第一条,先把那份漏洞百出的采购协议,重新捋一遍,把那两个该死的价格给我补上,条款给我敲死!”
“好!”我重重地点了下头,抓起笔和电话,所有的沮丧都被一种“必须把这仗打赢”的狠劲所取代。
打磨,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