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使劲晃了晃脑袋,试图把“我是任五六他妈”这个惊悚又荒诞的念头从脑子里甩出去。
太扯了,肯定是今天太累,加上那个噩梦后遗症,脑子瓦特了。
不想了不想了,再想下去我非得先给自己找个坟头不可。
不知道是心理作用还是咋的,这么一打岔,脑袋居然真的慢慢不那么疼了,
刚才梦里那逼真的血腥场面带来的恐惧感,也随着卧室温暖的灯光和窗外平常的夜色渐渐消退。
我掀开被子想下床,脚一沾地,腿却软得跟面条似的,差点直接给地板磕一个。
赶紧手忙脚乱地扶住床沿才站稳,这噩梦的后坐力也太强了,比跟人打一架还耗体力。
我像个刚学会走路的老太太,一步步慢慢地挪到卫生间,用冷水扑了扑脸,冰凉的感觉刺激着皮肤,精神总算又振作了一点。
抬头看看镜子里的自己,脸色有点苍白,眼睛里果然布满了熬夜般的红血丝,看着就跟通宵追了三天剧似的。
等我磨蹭出卫生间,小姚已经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粥站在外面了。
粥熬得糯糯的,散发着一种独特的、略带苦味的香气。
“小姐,”小姚把粥碗递给我,轻声细语地说,
“刚才您睡着的时候,林家派人送来了几支老山参,说是给您压惊安神用的。我看着品相极好,是难得的好东西,就切了点须子给您熬在粥里了。”
我懒洋洋地“嗯”了一声,接过碗,坐在床边小口小口地喝着。
粥有点微苦,但回味甘甜,喝下去没多会儿,就感觉一股暖洋洋的热气从胃里散开,流向四肢百骸,身上那点发软无力的感觉还真的减轻了不少。
脑子也像是被这股参汤热气熨过一样,变得清明了许多,不再那么浑浑噩噩。
果然,有钱人家的补品就是不一样哈。
喝完粥,身上有了点力气,我也没了睡意。
索性溜达进书房,打开了电脑。
桌面邮箱图标上那个鲜红的未读数字看得我眼皮又是一跳。
点开一看,全是王丹发过来的邮件,附件一个个大得吓人。
得,打工人的命哦。
我认命地开始浏览那些人员资料和项目文件......
接下来的几天,日子仿佛又回到了某种紧张的“正常”轨道。
王丹雷厉风行,很快就将新组建的、虽然人数还不多的项目团队全部拉到了赵荣提供的那个位于山顶、已经改造完毕的小院里。
那里环境清幽,居高临下,确实是个搞项目筹建的好地方。
我偶尔过去一趟,每次都能看到王丹和她手下那几个人忙得脚不沾地。
办公室里堆满了各种图纸、文件和法律文书,打印机几乎就没停过,电话铃声和键盘敲击声此起彼伏。
王丹整个人像上了发条,不是在打电话协调各种物资和审批,就是在盯着电脑屏幕审核合同条款,或者是对着手下人语速飞快地交代任务,眼神锐利得能刮下一层皮来。
她确实是个能力超强的狠人,海量的合规文件、繁琐的材料采购清单、需要打交道的各个外部单位,她都能处理得井井有条,推进速度惊人。
但我能感觉到,她心里憋着一个巨大的问号,或者说,一种强烈的不安。
好几次,她拿着需要最终敲定的核心施工区材料采购单来找我签字时,眼神里都带着明显的困惑。
“赵总,”她指着单子上被特意圈出来的、要求极其古怪甚至有些材料闻所未闻的条目,
“这些……‘特殊定制’材料,用途和规格都非常……非常规。而且,施工核心区完全封闭,不允许我们任何人进入,甚至连监理都不让进,只由您指定的那两位……‘老师傅’负责。”
她提到周不通和徐大膀时,语气略微顿了一下,显然对那两位画风奇特的“专家”仍心存疑虑。
“这不符合一般的工程管理流程,存在巨大的未知风险和审计隐患。”
她试图保持专业的冷静,但微微蹙起的眉头暴露了她的担忧,“我们甚至无法确认里面的施工进度和质量。您确定……这样没问题吗?”
每次这种时候,我都只能硬着头皮,摆出一副“我自有安排”的高深莫测状,把任五六那套“非常之事行非常之法”的理论拿出来糊弄一下,然后飞快地签上字把她打发走。
看着她拿着文件转身离开时那依旧充满疑虑的背影,我心里也直打鼓:两位爷啊,你们在里面到底搞什么飞机啊?可千万别给我整出什么惊世骇俗的幺蛾子来!
这种忙碌又带着点提心吊胆的日子,过了大约六天。
这天下午,我正好在山顶小院的办公室里,跟王丹核对一批进口材料的报关问题。外面院子里突然传来一阵干净利落的汽车刹车声,然后是保安恭敬地问好声。
没过几分钟,办公室的门被礼貌地敲响了。
“请进。”王丹应道。
门被推开,出现在门口的是林九渊。
他穿着一身合体的休闲商务装,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脸上带着真诚而略显郑重的笑容,他的气色极好,面色红润,眼神清亮,与之前奄奄一息的模样判若两人,但这份活力中又多了一份沉淀下来的稳重。
他先是对王丹礼貌地点点头:“王总。”
然后目光转向我,语气带着明显的感激和尊重,微微欠身:“赵总,我回来了。多谢您之前的救命之恩。”
这称呼和态度让我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林家上下现在看我估计都自带滤镜了。
我摆摆手:“行了,没事就好。看你这样恢复得不错。”
“托您的福,家里给用了些药,总算缓过来了。”林九渊语气恭敬,随即话锋一转,进入了正题,
“我听说项目已经启动,就赶紧过来了。毕竟我也是咱们公司的一份子,总不能一直躺着不出力。有什么需要我协调跑腿的,您尽管吩咐,林家在一些渠道上还是能说得上话的。”
他的态度转变很大,从以前那个有点跳脱的纨绔少爷,变得务实了许多,看来这次生死经历确实让他成长了。
“来得正好。”我指着电脑屏幕,“这批进口特种材料的清关确实有点麻烦,流程卡住了,你……”
我话还没说完,林九渊就立刻凑到屏幕前,只扫了几眼文件编号和品名,就立刻拿出手机:
“李署长吗?我林九渊。对,有个小事麻烦您一下,批文号是……对,是我们公司的重点项目,麻烦您那边给加个速,通融一下……好,多谢,回头一起吃饭!”
他几句话干脆利落,问题似乎就解决了大半。
王丹在一旁看着,虽然脸上还是没什么表情,但眼神稍微缓和了一点。
有个能高效解决实际问题的股东,总归不是坏事。
“对了,”林九渊处理完电话,显得有些跃跃欲试,
“我去工地看看进度,熟悉一下情况,后面好多工作也好衔接。”说着,他转身就兴致勃勃地要往外走。
“等等……”我刚想叫住他,告诉他那边进不去,但他脚步快,已经出了门。
我和王丹对视一眼,也起身跟了出去。
果然,刚靠近那片被高高围挡严密封闭的区域,我们就看见林九渊被拦在了入口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