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边，王丹的战场则在法律和行政审批领域。
她面前摊开着厚厚的法规条文，电脑屏幕上同时开着几个政务服务网站界面。
她语速飞快地对我解释（更像是在梳理自己的思路）：
“景区驻场演出，需要向文化主管部门报批《营业性演出许可证》，提交剧本等材料确保合规；演出单位需具备资质；大型活动还需公安安全许可；最关键的是目前我们所有原创内容要立刻进行版权登记，拿到《作品登记证书》，这是最有力的法律武器，也是最能直接佐证我们‘彩排’的说法。”
她一边说，一边已经指挥手下人填写申请表格，整理附件：“版权登记已联系加急通道。文化局和旅游局那边，已经沟通过，会走绿色通道，预计三天内能拿到所有许可。”
专业的事交给专业的人，我再次深感庆幸。
一切都在高速且有条不紊地推进。
网络上的风暴在为我们免费预热，山下的围观群众成了天然的广告牌，而我们山上，一场为了掩盖“真相”而匆忙搭建的“戏中戏”，正在一群完全不知情的专业人士手中，以惊人的速度变得真实起来。
然而，就在这紧张忙碌的当口，那股熟悉的、莫名其妙的冷意又毫无征兆地袭来。
这一次比之前更明显，像是突然掉进了冰窖，让我忍不住打了个寒颤，下意识地裹紧了外套。
小姚立刻悄无声息地出现，将一杯刚沏好的、滚烫的姜茶塞进我手里，眼神里带着一丝担忧。
我接过茶杯，借着那点温度驱散了些许寒意，目光再次投向监控屏幕上山下那些狂热的人群，以及更远处那片依旧被围挡严密守护的核心区。
热度是有了，但真正的考验，才刚刚开始。
我们得在真相被更多人窥破之前，把这个“鬼工传奇”的故事，完美地讲给所有人听。
这感觉，真是又荒谬，又刺激。
刚扒拉完午饭，正琢磨着是趴会儿还是再去盯盯进度，手机就响了。一看来电显示——赵荣。
我这心里咯噔一下，这位区里的“父母官”，自打上回签完那份“五步走”的协议后，可就再没直接给我打过电话。
平时有啥事，都是让秘书联系王丹。
我赶紧清了清嗓子，接起来，尽量让声音听着别太虚：“喂，赵书记？”
电话那头，赵荣的声音传过来，倒是听不出喜怒，客气得甚至有点过分：“赵总啊，没打扰你休息吧？”
“没有没有，刚吃完，赵书记您说。”我心里那点嘀咕更响了。
“呵呵，也没别的事，就是问一下咱们园区的情况。”他顿了顿，声音压低了些，那股子客气里透出点别的味儿，“赵总，最近网络上关于咱们园区的讨论，很热烈啊。”
何止热烈，都快炸锅了，我心里门儿清。
“我有关注到。”我含糊地应着。
“嗯，关注到就好，关注到就好。”赵荣重复了两遍，像是在斟酌词句，“现在这个舆情形势，比较……微妙，热榜前三都跟咱们有关，上面的领导也很关心，多次询问具体情况。”
他话没说得太直白，但那股子“你们搞出来的事儿，赶紧擦屁股，别连累我”的焦虑感，隔着电话线都能咂摸出来。
这项目是他顶着巨大压力配合我们推进的，真要因为“封建迷信”、“装神弄鬼”这类名头出了大纰漏，他的日子肯定不好过。
我没跟官员打交道的经验，也不知道那些弯弯绕绕的场面话，只能凭直觉，带着点我这人特有的、认死理式的淡定回道：“谢谢领导关心。没事儿，先让他们闹吧，没多大事。”
电话那头沉默了两三秒。
我猜赵荣可能被我这轻飘飘的态度给整不会了，他大概预期我会惊慌失措或者赶紧表决心立刻处理？
“……赵总，”他语气里透出点难以置信，“这舆论热度可是实实在在的，已经形成影响了，还是要重视起来啊。”
“重视，我们很重视。”我继续着我的憨直路线，“正在处理呢，您放心。”
赵荣大概也觉得跟我这“愣头青”说不通道理，又嘱咐了两句“一定要稳妥处理”、“注意影响”，便带着一肚子狐疑挂了电话。
我放下手机，挠挠头，看来火候是差不多了。
果然，到了晚上，一把更大的柴火被扔进了火堆。
一个粉丝量好几千万、以“敢说真话”着称的大V，洋洋洒洒写了一篇长文——《林氏工地装神弄鬼，你们到底想掩盖什么？》。
文章那叫一个义正辞严，从资本无序扩张说到社会责任感缺失，再暗指林家可能涉及不可告人的秘密，所以才用灵异事件转移视线。
文笔老辣，煽动性极强，瞬间就被拱上了热榜第一，底下评论转发嗷嗷的，恨不得立刻把工地给查封了。
这回，林家没再沉默。
林氏集团的官方微博，在两个小时后，直接贴出了一封措辞极其严厉的律师函。
没针对所有网友，就精准点草那个大V，指控他捏造事实、诽谤商誉、侵犯合法权益，表示已完成证据保全，将立即启动诉讼程序，追责到底，绝不和解。
这还没完，林氏庞大的法务团队像是终于等到了开饭信号，精准集火，专门盯着这次跳得最欢、粉丝过百万的头部网红和八卦号，起诉函像雪花一样发了出去。
那架势明明白白：骂可以，瞎编乱造带节奏，等着收传票。
这雷霆手段一下来，网络上瞬间安静了不少。
好多之前跟风蹭热度的中小主播赶紧偷偷删视频。
舆论场就是这样，欺软怕硬。
我看着这干净利落的反击，心里给林家点了个赞。
掏出手机给林九渊发了条消息：「替我谢谢二叔。干的漂亮。」
林九渊几乎是秒回：「赵总您客气！二叔说了，绝不能让宵小之辈扰了您的正事！」。
接下来三天，舆论彻底发酵到了顶点。
但有趣的是，风向开始悄悄转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