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瑶的甜品店飘着焦糖玛奇朵的香气，苏晚把协议摊在玻璃柜台上，指尖反复划过“陆氏集团”那行烫金大字。阳光透过百叶窗，在条款上投下斑驳的阴影，像给那些冰冷的文字镀了层网。
“说白了就是签个卖身契。”陈瑶把拿铁推到她面前，奶泡上的肉桂粉被她搅成个歪歪扭扭的星星，“虽然陆时砚看着不像会逼良为娼的，但这些条款——‘设计师需配合品牌宣传’‘作品版权归双方共有’，怎么看都像给你套了个软枷锁。”
苏晚拿起笔，金属笔尖在“乙方签名”处悬了三秒。她想起父亲破产那天，债主把家里的缝纫机抬走时，母亲红着眼眶说的话：“尊严这东西，有时候得揣进怀里捂热了，等有能力了再拿出来。”
手机突然震动，是护士发来的照片——母亲坐在病床上，手里捧着那套银质绘图工具，笑得像个收到新玩具的孩子。照片背景里，床头柜上放着陆时砚送来的鸽子汤，保温桶的银丝提手在阳光下闪着光。
“顾老说下周带我们去见面料商。”苏晚突然开口，指尖在协议第7条上敲了敲，“这里写着‘乙方有权自主选择原材料供应商’，我刚才查过，这在行业里已经算是很宽松的条款了。”
陈瑶挑眉：“你这是被陆时砚的糖衣炮弹砸晕了？忘了林薇薇说他‘铁血手腕’？”
“没忘。”苏晚翻开速写本，最新一页画着件改良旗袍，领口用旧报纸混纺布做了朵玉兰花，“但我更记得王师傅说的，他为了银丝的光泽度，让工厂返工了三次。一个对布料都这么较真的人，未必会用阴沟里的手段毁了设计师。”
玻璃门被推开，风铃叮当作响。赵天宇搂着林薇薇走进来，后者的指甲涂着新的蔻丹红，和她手机壳上的“星辰公益”logo颜色一致。
“哟，这不是苏晚吗？”林薇薇故作惊讶地捂住嘴，“听说你要跟陆氏合作？真厉害啊，不知道的还以为……”
“以为我走了什么捷径？”苏晚合上书，目光落在她身后的赵天宇身上，“赵先生要是有空关心别人，不如管管自己女伴的手机——昨天她发朋友圈的照片，好像拍到了我未公开的设计稿。”
林薇薇的脸色瞬间白了。赵天宇皱眉推开她：“别胡说八道。”
“我可没胡说。”苏晚拿出手机，点开早已备份的截图，“虽然只有一角，但足够证明这是‘微光’系列的初稿。按照陆氏的保密协议，泄露设计可是要负法律责任的。”
赵天宇的脸色沉下来。他投资“星辰公益”本就是想给陆时砚添堵，可不想被林薇薇拖进侵权官司里。
“晚晚你误会了，我就是随手拍的……”林薇薇想拉苏晚的手，却被她侧身躲开。
“误会？”苏晚笑了笑，拿起桌上的协议，“就像我和陆氏的合作，不是你想的那样。”她在签名处一笔一划写下自己的名字，笔尖划破纸面的声音在安静的店里格外清晰，“我靠的是设计稿，不是别的。”
林薇薇看着她落笔的瞬间，眼里闪过丝嫉恨，转身挽住赵天宇的胳膊：“天宇哥，我们走吧，跟这种人没什么好说的。”
两人离开后，陈瑶啧啧称奇：“行啊你，现在怼人都带刺了。”
苏晚指尖还残留着笔尖的凉意：“以前总怕得罪人，结果呢？设计稿该被偷还是被偷，母亲的手术费该没还是没。”她把签好的协议折成方块，塞进帆布包最里层，“从今天起，我的尊严我自己挣，谁也别想踩碎。”
去陆氏送协议的路上，苏晚绕去了布料市场。角落里的老太太摆着摊，旧报纸做的手工花插在玻璃瓶里，阳光照过花瓣上的纹路，像极了她设计稿里的星轨。
“姑娘要买吗？”老太太颤巍巍地递过一朵，“这纸是我老伴以前在印刷厂捡的，八二年的《申城晚报》，上面有他写的天气预报。”
苏晚的指尖触到花瓣，突然想起顾老相册里的照片。原来有些旧时光，真的会以另一种方式留在人间。
“我全要了。”她掏出钱包，里面只剩三张百元钞，是昨天陈瑶硬塞给她的，“能不能再帮我个忙？我想……”
陆氏集团的前台看到苏晚时，眼神里少了之前的审视。秦峰早已在电梯口等她，接过协议时多看了眼她怀里的纸花：“陆总在开视频会议，让您先去办公室等。”
总裁办公室的门没关严，苏晚听见陆时砚的声音透过门缝传来，冷得像冰：“告诉陆明哲，别打‘星辰公益’的主意，否则别怪我不念亲情。”
她心里一紧。陆明哲？是报道里说的那个觊觎继承权的堂叔？
推门进去时，陆时砚正挂掉电话，眉头紧锁。看到她怀里的纸花，他的表情缓和了些：“这是？”
“用八二年的报纸做的。”苏晚把花插进他办公桌的空花瓶里，“王师傅说这种纸浆纤维最好，我想试试用它做‘微光’系列的配饰。”
陆时砚的目光落在花瓣上，突然道：“我外公以前也喜欢用旧报纸做手工。”
苏晚愣住。
“他说旧报纸里有时间的味道。”陆时砚走到落地窗前，“就像好的设计，得带着人间烟火气，不然再华丽也是空壳。”
苏晚想起自己签名的协议，突然明白这场博弈的关键——她接受的不是施舍，而是一个让设计稿落地的机会。就像这纸花，看似脆弱，却能在阳光下绽放出不输真花的光彩。
“陆总，”她开口，“关于采访，我可以配合，但我想加个条件——每个采访都要带王师傅一起，他比我更懂旧报纸的故事。”
陆时砚转过身，眼底映着窗外的光：“可以。”
离开时，秦峰交给她一个信封，里面是母亲的最新检查报告，各项指标后面都画了个小小的笑脸。“陆总让专家会诊了三次，说阿姨的手术成功率提高到80%了。”
苏晚捏着报告的指尖微微颤抖。走到楼下，阳光正好，她怀里的纸花在风里轻轻摇晃，像在替某个不善言辞的人说，别怕，有我。
出租屋里，苏晚把签好的协议和母亲的检查报告并排贴在墙上。缝纫机旁堆着新买来的旧报纸，她拿起剪刀，剪出第一片花瓣形状的布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