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多家媒体的摄像机镜头对准主席台,聚光灯在白色背景板上投下“陆氏集团品质声明会”的字样,宋体字边缘泛着冷光。
李总坐在后台休息室的椅子上,指尖反复摩挲着那份打印好的道歉声明,纸页边缘被捏得发皱。他今天穿了件不合身的深色西装,领口卡得脖子发紧,喉结滚动了半天,才从牙缝里挤出一句:“秦助理,真要……把所有事都说出来?”
秦峰站在落地窗前,看着楼下聚集的记者,语气平淡无波:“李总,这是你唯一的机会。”他转过身,将一份文件推到李总面前,“赵氏集团已经开始剥离和你公司的所有合作,你的银行账户也被冻结了。现在坦白,至少能争取从轻处理。”
文件袋里露出几张照片,是李总仓库里堆放的劣质蚕茧,还有他和赵天宇在茶馆密谈的监控截图。李总的脸瞬间失去血色,像被抽走了所有力气,瘫在椅子上。
上午十点整,发布会准时开始。秦峰走上主席台,简单介绍了事件背景后,侧身示意李总上台。聚光灯骤然打在他身上,李总踉跄了一下,差点踩空台阶,台下立刻响起一阵快门声。
他站在麦克风前,嘴唇哆嗦着,过了半天才发出声音:“各位记者朋友,我……我是鼎盛丝绸的负责人李建国。今天在这里,我要向苏晚设计师,向陆氏集团,向所有关注这件事的人,郑重道歉。”
他深吸一口气,从口袋里掏出老花镜戴上,开始念那份声明:“我承认,在给陆氏集团二十周年庆典供应宋锦的过程中,我恶意替换了原材料,用劣质再生蚕丝冒充太湖一级桑蚕茧。这些布料的经线密度、色牢度等指标均不达标,不符合合同约定……”
台下响起一阵骚动,记者们的提问声此起彼伏:
“李总,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是苏晚工作室给的预算不够吗?”
“劣质布料已经用于制作礼服了吗?”
李总摘下眼镜,用袖口擦了擦汗,声音突然拔高:“不是苏总监的问题!是……是赵氏集团的赵天宇!”
这句话像投入湖面的石子,瞬间激起更大的波澜。摄像机的快门声密集得像雨点,秦峰适时按下了播放键,主席台两侧的大屏幕上开始播放录音片段。
“……只要你把布料换成次品,事后给你五十万补偿……”
“……苏晚要是栽了,陆氏的单子以后就是我们的……”
“……放心,出了事我兜着……”
赵天宇的声音透过音响传出,带着年轻人特有的傲慢和阴狠,每个字都清晰可辨。屏幕上同时展示出银行转账记录的截图,五十万的款项从赵氏旗下空壳公司转到李总私人账户的时间,恰好是他开始替换布料的前一天。
“是赵天宇威胁我,说如果不照做,就断了我所有的销路。”李总的声音带着哭腔,像是终于卸下了千斤重担,“他还说,只要能毁掉苏晚的名声,让陆氏庆典出丑,后续会给我更多订单……我一时糊涂,鬼迷心窍,才做了这种伤天害理的事!”
他对着镜头深深鞠躬,额头几乎碰到桌面:“我愿意承担所有责任,赔偿苏晚工作室和陆氏集团的全部损失,也愿意配合调查,提供赵天宇指使我的所有证据。恳请大家给我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
发布会现场彻底沸腾了。记者们蜂拥向秦峰提问,闪光灯亮得晃眼。
“秦助理,陆氏会对赵天宇采取法律行动吗?”
“赵氏集团是否还涉及其他不正当竞争?”
“陆氏庆典的礼服能否如期完成?”
秦峰接过话筒,语气沉稳有力:“陆氏集团向来尊重商业规则,对于任何恶意破坏合作、损害品牌声誉的行为,都会追究到底。目前我们已经收集齐赵天宇先生涉嫌商业诽谤、不正当竞争的证据,法务部将在一小时内正式提起诉讼。”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全场:“至于庆典礼服,请大家放心。苏晚设计师已经找到优质替代面料,制作进度一切正常。我们相信,最终呈现的作品会比原定方案更加惊艳。”
此时的赵氏集团总裁办公室,电视屏幕上正播放着李总鞠躬道歉的画面。赵天宇一把扯掉领带,将遥控器狠狠砸向屏幕,玻璃碎片溅落在地毯上。
“废物!叛徒!”他像困兽般在办公室里踱步,额头上的青筋突突直跳,“我就知道这个老东西靠不住!”
林薇薇吓得脸色发白,却还是强装镇定地递上一杯水:“天宇,现在不是生气的时候。我们赶紧想办法公关,就说李总是被陆氏逼的,是诬陷……”
“诬陷?”赵天宇冷笑一声,指着屏幕上的录音和转账记录,“证据确凿,怎么诬陷?现在全申城的人都知道我赵天宇用下三滥的手段打压一个女设计师!”
他突然想起什么,抓起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语气急促:“爸,你快想想办法!陆氏要起诉我,公司的股价已经开始跌了……”
电话那头不知说了些什么,赵天宇的脸色越来越差,最后颓然地挂了电话,瘫坐在沙发上。“完了……我爸说,这次谁也救不了我。”
林薇薇看着他失魂落魄的样子,心里涌起一股不祥的预感。她悄悄后退了两步,手不自觉地摸向口袋里的手机——那里面存着她和赵天宇策划这一切的聊天记录,她得赶紧删掉。
而杭州的老艺人工作室里,苏晚正和老艺人一起看着直播。当李总说出“赵天宇指使”几个字时,老艺人捻着胡须点了点头:“该来的总会来。做生意和织布一样,经纬线歪了,再好的花样也成不了合格品。”
苏晚望着窗外,阳光穿过桂花树的枝叶,在青石板路上投下细碎的光斑。她的手机震动了一下,是陆时砚发来的信息:“尘埃落定。”
她回复了一个微笑的表情,指尖在屏幕上停顿片刻,又加上一句:“谢谢。”
这场由劣质布料引发的风波,终于以供应商的公开道歉画上了一个阶段性的句号。但苏晚知道,这不是结束。赵天宇的失算,只是这场商业较量中的一个转折,真正的考验还在后面。
她拿起桌上的杭罗样布,在阳光下轻轻抖动。布料发出细微的声响,像春蚕啃食桑叶,又像命运齿轮转动的声音。接下来,她要做的,就是把所有精力都投入到礼服的制作中,用最完美的作品,回应所有的质疑和挑战。
而申城的陆氏集团里,陆时砚放下手机,看着窗外鳞次栉比的高楼。秦峰敲门进来,递上一份文件:“陆总,这是赵氏集团最新的股价报告,已经跌停了。还有,法务部的诉讼状已经提交法院。”
陆时砚翻开文件,目光落在赵氏集团的logo上,眼神冰冷。“通知下去,陆氏旗下所有子公司,即日起终止与赵氏集团及其关联企业的一切合作。”
“是。”秦峰转身要走,又被陆时砚叫住。
“苏总监那边,”陆时砚的语气缓和了些,“告诉她,有任何需要,随时联系我。”
秦峰愣了一下,随即点头:“明白。”
办公室里恢复了安静。陆时砚走到落地窗前,看着远处的天际线。阳光正好,适合扫清一切阴霾。他拿出手机,点开苏晚的朋友圈,最新一条是半小时前发的,只有一张照片——阳光下的杭罗样布,配文:“经纬分明,方得始终。”
他的嘴角,不自觉地向上弯了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