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昨晚琢磨了半宿,”老周搬了张竹凳坐在织机旁,手里拿着块硬纸板剪出的衣片模型,“这‘凤穿牡丹’要是织在风衣内衬,走路时偶尔露出来,比印在正面更勾人。”他把纸板往织机上比了比,蜀锦的纹样透过纸板的镂空处露出来,像藏在云层后的星光。
小陈举着相机对着模型拍,忽然指着老周剪的领口弧度:“周师傅,你这剪得跟苏总监设计的鱼尾裙腰一模一样!”她调出手机里的照片对比,果然,两处曲线的曲率惊人地一致。
苏晚的笔尖在纸上一顿,忽然在风衣设计图的领口处画了朵迷你牡丹:“那就让它们呼应!风衣领绣半朵,裙子腰绣半朵,合起来是整朵——像老辈说的‘好事成双’。”
张姐从包里掏出个帆布包,里面装着她连夜用不同面料做的小样。她把一块网纱覆在蜀锦样品上,阳光透过两层布料,金线的光泽变得柔和朦胧:“这样叠穿怎么样?夏天单穿网纱,春秋加蜀锦内搭,一件顶三件。”
“但网纱太飘,压不住蜀锦的重。”阿秀小声反驳,指尖捏着网纱的边角轻轻一抖,“会往上缩,像没系好的围裙。”她忽然眼睛一亮,从围裙口袋里掏出根靛蓝布条,在网纱和蜀锦之间打了个“同心结”——正是陆老夫人线装册子里画的那种变种结,“这样就能拉住了!”
苏晚的呼吸漏了半拍。她飞快地在设计本上画了个蝴蝶结,结心处用“衔枝纹”的钩子勾住蜀锦和网纱:“把结放大做装饰,既解决问题,又有故事。”
李师傅蹲在角落调试综片,忽然“嗯”了一声。老人手里的竹筘在经线上轻轻一刮,发出清脆的“沙沙”声:“陆姑娘当年教徒弟,就爱让她们用不同的线打结。她说,好设计得像打绳结,看着是死的,其实每根线都在使劲。”
苏晚忽然想起陆时砚办公室里那盆水培绿萝,根茎在透明玻璃瓶里交错缠绕,却总能找到向上的缝隙。她翻开新的一页,画了件不对称剪裁的连衣裙,左边用蜀锦织满“活水纹”,右边则是现代针织面料,两种材质在腰侧用一排盘扣连接,“像溪水撞在石头上,一半是柔的,一半是刚的。”
“盘扣得用老方法做!”张姐忽然激动起来,从包里翻出个铁皮盒,里面装着她奶奶留下的盘扣模具,“这种‘一字扣’要缠七圈丝线,机器压不出来这种圆鼓鼓的劲儿。”她拿起枚红玛瑙扣子往设计图上摆,“中间再嵌颗珠子,像水纹里的露珠。”
小陈举着相机连拍,镜头里,各色面料小样、纸板模型、盘扣模具在晨光里散落一地,苏晚的设计本摊在中央,像块吸满灵感的海绵。“苏总监,我们是不是该给系列起个副标题?”她翻着手机里的拍摄记录,“比如‘锦溪故事’之类的,一听就有画面感。”
“不如叫‘时光的针脚’。”苏晚的笔尖在纸上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每件衣服都像块补丁,补在时光的破洞上。”她忽然在设计本边缘画了个小小的凤凰图案,与钥匙柄上的刻痕一模一样,“这是我们的印记。”
阿秀的脸颊泛起红晕,她从织机下抽出块刚织好的小样,上面用金线织了个微型的“砚”字。“我……我试着把这个织在童装的衣角,”她把小样往苏晚面前推了推,“陆先生的名字,也算时光的一部分吧?”
阁楼里忽然静了下来,只有织机的竹筘偶尔发出轻响。苏晚拿起那块小样,指尖抚过那个温润的“砚”字,忽然想起陆时砚送她的那支钢笔——原来有些印记,早已在时光里悄悄相连。
“加进去。”她的声音带着笑意,在设计本上标注:“童装衣角——微型‘砚’字纹,金线,隐藏式”。
老周往窗外瞥了眼,阳光已经爬过对面的山尖,照亮了竹林里的露水。“赵天宇的人估计还在镇上转悠,”他把工兵铲往门后靠了靠,“但我觉得,他们偷不走我们脑子里的东西。”
苏晚合上设计本,指尖划过封面的磨损处。从“城市印记”到“传承”,从孤军奋战到团队并肩,那些碰撞出的灵感火花,早已在时光里织成了一张坚韧的网。
“走,”她站起身,设计本在臂弯里沉甸甸的,“去李镇长家借个大点的桌子,我们把这些想法串起来——‘传承’系列的骨架,该搭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