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当得了千两赏银的王勃引来杀身之祸之际,广寒宫内,一场关于他近况的汇报正在进行中。汇报者是刚刚从下界回来的玉兔,听其汇报的是嫦娥。
“你这次从南赡部洲办差回来,可带回什么好消息么?这一次你下去调研的时间可够长的。”嫦娥数了数手指,轻声慢语地说,“按理当罚!”
“这次您交给我的调研任务非常重,您又不让我过多打扰基层,总怕咱们增加基层负担,既不让去开会讲话,传达您的意旨,我又不能大张旗鼓发动基层群众,把任务交待下去,只好一个人充当数个角色,把本次调研工作暗地进行。”玉兔不无委屈地说,“您不知道我到了凡间有多想您,到那里受了多少苦,吃了多少土,我都不在乎,闲暇寂寞之时没有人和你聊天解闷儿,简直能把人憋疯。”
嫦娥会心一笑,说:“你这伶牙俐齿的家伙,我没怪你借公出机会旅游,反倒怪起我来。咱们广寒宫是凡间与天庭的中转站、了望所,凡间有何大的动向都要及时上报天庭,以供玉帝决策之用。多少年,多少次我们都出色圆满完成任务,靠的是什么,就是少提条件,多讲奉献,少提要求,多领任务。说说看,你这次到凡间都捞回什么干货?我该如何向玉帝交差?请王勃王子安写《讨猪檄文》一事落实怎么样?”
“您先别急,容我喝口水,喘口气成不?慢慢道来。”玉兔故作神秘,并不着急汇报这次到凡间任务完成情况,她向嫦娥身旁凑了一步,压低声音说:“有个大瓜,得先跟您说说。寂寞真的能把人憋疯的,咱们门口被玉帝处罚砍桂的那位所犯之罪,就是因为他媳妇在其外出学艺之际寂寞难耐才发生奸情,导致其一怒之下……”
嫦娥抬手揪住玉兔的一只耳朵,说:“我看你是耳朵根子痒痒,好久没梳理了是不是,你这陈芝麻烂谷子的,也拿回来交差么?”
吴刚所犯之罪,已广为三界所知,玉兔又拿出来八卦他,嫦娥未免有些生气。她真的想教训玉兔一顿,吴刚被罚在广寒宫门前伐桂,相当于被天庭判了终身监禁,已是十分可怜之人,再拿他说笑,实属可恶,道义上无论如何难以说得过去。
玉兔忙求饶:“请您饶恕小的一回,我要说的是夫妻不能分开太久,太久就极有可能分手。”
“你带回来这些来嚼舌头,是想再给吴刚伤口撒盐么?小心他砍断你的腿,到那个时候,我可不替你求情拦着,你当小心行事,怀里若无特效药,轻易莫去揭伤疤。”嫦娥语重心长地说。
吴刚虽身上负罪,可广寒宫上上下下却从未对他有过任何反感,玉兔还渐渐成为他无话不说的朋友。每次从凡间回来,她都会蹦蹦跳跳,像一个小妹妹跑到大哥哥那里撒撒娇一样,跑到他那里海阔天空地聊聊在凡间的见闻。她几次想拽他一起去凡间逛上几天,他却不敢答应。他没有任何逃走的打算,虽然他有数不清的逃走机会。他倒不像在这里服刑,反倒像在这里做长工,任劳任怨。
玉兔也觉得自己这次玩笑开的尺度有点大,她急忙把话拉回来。
“绝无此意,我这次下凡调研立项就是夫妻两地分居稳定性问题,这也是咱给天庭打半年季度总结报告时的主要内容,我这么做也是为了他好。”
“请详细点说。”嫦娥缓步走向窗前,望着坐在桂树前擦着汗水的吴刚,轻轻叹了口气。
只要嫦娥动了恻隐之心,玉兔清楚,她此次下凡调研完成的有多么不好,最终都会轻松过关,而现在她距离过关也只差一小步,只要她翻来覆去再多汇报几句,调研这件事就可以顺利翻篇。她一定要把最重要或者嫦娥最关心的事放在最后说,只要那件事不十分紧急。
“在南赡部洲,夫妻中一方,通常男主外,女主内,男的一方为了让家里生活条件过的更好些,通常外出打工或者学艺,这样造成聚少离多,在家一方如果能捱得住寂寞,这家的日子过得还算安详,如果主内的这一方起了外心,这样的家庭则极不稳定。此类问题天庭有义务拿出一个解决对策,这关系到下界稳定问题,基础不牢,地动山摇。这是我此番下去调研常听老百姓嘴里念叨的话,玉帝常常提示教育我们,老百姓关心的,就是我们应该关注的,您说对吧?”
“没有解决之策,这些本就是老生常谈。”
“我觉得凡间应取消农民工这种带有身份区别的称呼,每个人到某地工作,就应该与当地居民享受平等的居民待遇,不能只接受他的劳动,而不接纳他的家人。身份证这种证件应该改为居民证,到什么地方,什么事都要论身份,就不会有真正的人人平等,平等观念就无法深入人心。”玉兔慷慨激昂,“至少要创造一些平等的基础条件,让人人无后顾之忧。”
嫦娥转过身,侧着头边听她说边陷入了沉思之中。
过了很久,嫦娥问了一句:“另外一件事有什么进展没有?”
“另外一件,收获更大,至少咱锁定了目标。”玉兔不无得意地说,“初唐四杰王勃,字子安,为四杰之首,还是个小鲜肉呢。”
“小鲜肉?你这什么乱七八糟的!”嫦娥嗔怪道,“你在下界吃错了什么药,中了什么毒,说话不得要领,怎么还颠三倒四的。”
玉兔慌忙解释道:“我既没吃错什么药,也没中什么毒,我是替您高兴,这个王子安,就是您让我找,找了很久的那种身具大才之人。最最主要的是他没有任何负担,他没成家,没有妻儿。”
嫦娥顿时来了兴致,她十分高兴地说:“王子安,与杨炯、卢照邻、骆宾王并称为初唐四杰,他有很多名句在人间传颂,就连玉帝也对他的才情赞叹不已,他在天庭之上,没有什么后台,也不是哪个星君下凡显摆去了。我只记得玉帝常叨咕他的这么一句:仗信义以为楫,浮忠贞以为航。玉帝常把这句挂在嘴边,其实,王勃的名句何只这一句,还有很多词句更值得人们千古传颂。如果真能把他请到咱广寒宫来,玉帝交给我的任务就一定能够完成得更好,快说说,他现在身在何处?”
“他……他正在被人追杀,惶惶如漏网之鱼呢。”
“什么,追杀?谁在追杀他?他难道是个不安分守己之徒?”嫦娥脸上的兴奋消失了。
玉兔连忙摇头,说:“他并非是个招惹是非之人,他在去交趾看望他爹爹的路上,行经洪州地界,听说洪州都督正在搞征文大赛,他便前往报名参赛,当场写诗作《滕王阁序》,其中有一句:落霞与孤鹭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这句您说上不上脑,震不震撼?而这篇诗序之内,像这样的名句还有很多。”
“就凭这一句也可获得头奖。”嫦娥赞叹着,举起双手做出了一个庆祝的动作,情不自禁地反复诵颂,“落霞与孤鹭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无人可比,千古绝句,这样不世出的才子,在人间没有容身之地么?”
玉兔端起玉石茶几的一杯茶,仰头喝下去,抹了下嘴,说:“正像您所说的,他的才情惊艳了四座,惊动了都督,当然也触动了别人的利益,本来这次大赛已经内定都督的女婿吴子章为头奖,奖杯都刻好了他的名字,奈何他那篇事先已经润色很久的文章虽是名篇,但与王勃的《滕王阁序》相比,相差千里,那阎都督亦具爱才之心,当场拍板把头奖改授给王勃,王勃浪迹天涯多年,岂能不知道自己已经闯下大祸,当场吴子章和几个拥趸向他发难,他知趣退场,本来事情完全可以就样结束,没想到这王勃真是调皮任性,把诗句的最后一首故意空下一字,那句诗为:阁中帝子今何在,槛外长江x自流,就是这空下的这个字,大家当场猜猜,有的说是水的,有的说填任的,吴子章认为应该添独字,这些答案,阎都督都不能满意,为求此字,也彰显其爱才之心,他便拿出一千两银子去驿馆请教,王勃面对来人的质问,为什么故意少写一字?王勃笑答,他并没少写,字就在上面啊,来人没办法,只好拿出他写的诗句,王勃仰天大笑,在吴子章等人面面相觑中,诵颂道:阁中帝子今何在,槛外长江空自流,就这一句,吴子章不知暗暗咬碎嘴里多少颗牙,真是既生瑜,何生亮啊!王勃的这一番降维打击,让吴子章的心态彻底崩掉,他下决心除掉王勃,并在王勃从人间消失后诬蔑其抄袭,把《滕王阁序》的版权归为己有。”
“这就是吴子章要杀王勃的原因?”嫦娥紧蹙眉头,不安地看着玉兔,希望她快点讲下去。
“王勃和广寒宫门口的吴刚一样,也是戴罪之人,他杀过官奴,因遇赦免才逃过一死,我有个好主意,能不能把他也弄到天庭受审,也罚他到咱广寒宫来服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