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河水兵将军大帐之内,王勃盯着案头的“水师装备改良司”批文,指尖划过“需龙族珊瑚礁”的条款,忽然将玉简拍在桌上。
副将火正尚连忙按住即将滑落的水战推演图:“将军可是不满?”
“不是不满,是不安。”王勃望着图上用朱砂圈出的鹊桥位置,“珊瑚礁虽能加固地基,却会在水下形成反光带,夜间行船必暴露踪迹。老院长明知如此,却仍要龙族掺手……”
“我们不得不提前做好准备啊!将军。”
王勃指尖划过木牌上“大象柜坊”的火漆印,沉声道:“昨夜子时,你派去盯梢的斥候可曾回报?二十艘楼船打着‘军资’旗号,却装满了江南的绸缎——吕不韦的商队,比咱们的巡河船快了三倍。”
火正尚喉头滚动,手按刀柄却避开主将目光,低声道:“大人知道的,摩昂大人说.....防务所需,粮草先行......”
“先行?”王勃突然拔剑劈向木牌,木屑飞溅在火正尚甲胄上。他从袖中抖出带血的地契,声音发颤:“这是张老汉的田契,祖上三代守着五亩河滩地,今晨被柜坊的人用滚水浇了手,按了这张‘自愿捐地’的押——他儿子此刻还在中军帐外跪着,求一口安葬母亲的薄棺!”
火正尚猛地抬头,见王勃衣摆染着几点暗红,像是溅上的血渍。他喉间哽了哽,低头盯着自己护腕上的水纹刻痕——那是当年与百姓共筑堤坝时,渔妇们送的平安符:“大人!末将今日在三号渡口,亲眼看见柜坊的人把老弱妇孺往沼泽里赶,有个抱着襁褓的妇人......”
王勃放缓语气,从怀中掏出半幅烧焦的舆图,指腹碾过图上朱笔圈注的“酒肆”“赌坊”:“这是河伯渡的地形图,原本标注的十八处避风港,全被划成了‘军商两用码头’。吕不韦捐给咱们的二十艘楼船,每艘造价三百贯,可他圈占的河滩地,每亩能抵十艘楼船的价钱。”
火正尚突然抽出腰间令箭,却又重重砸在石案上:“末将去辕门请命三次,都被挡在门外!摩昂大人说......说天庭要的是‘河防与商道并兴’,还说大人你......”他猛地闭嘴,盯着王勃逐渐冷下来的眼神。
王勃从袖中取出太白金星启明殿加急文书,首页朱砂批注刺目:“今早八百里快马送来的,‘着天河水军配合大象柜坊开发河运,所需土地一概以军防名义征调’——”他指尖敲了敲落款处的“吕”字花押,“这印章比虎符还管用。”
远处传来此起彼伏的犬吠,七八道火把光正朝着破茅屋聚集,哭骂声中夹杂着木材断裂的巨响。
王勃忽然转身望向泛着浊浪的河面,声音轻得像河灯飘远:“以前,老船工唱着‘天河九曲十八湾,湾湾都有打鱼滩’。”他指节捏紧剑柄,“如今滩没了,船沉了,百姓说,这是‘大象踏过不留草,官商合谋不回水’。”
火正尚突然单膝跪地,拳头砸在满是碎瓦的地上:“末将愿带亲卫去截住柜坊的车队!就算被摘了顶戴,也要......”
王勃抬手按住他的肩,将染血的地契塞进他掌心:“截得了一车财,截不了万贯银。”他望向渐渐被暮色吞噬的断墙,那里还贴着去年百姓们送的“河清海晏”春联,喉结滚动,声音突然低哑,“若连咱们这身甲胄都成了挡百姓的墙,天河的水,早晚会漫过咱们的良心。”
火正尚凑近,低声道:“末将听说,大象投资的三成收益,已划进天河防务基金,龙族的珊瑚礁,怕是拿‘功德’换的。”
“功德?”王勃忽然冷笑,从书架抽出《天庭军规》,翻到“私相授受”条款,“当年卷帘大将不过是多拿了两串琉璃珠,便被贬下凡。如今他们用防务作饵,行商道之实,纠察灵官能容?”
话音未落,殿外忽然传来通报:“天都银行金老行长求见。”
王勃整了整衣甲,只见金老行长在两名仙侍陪同下,捧着锦盒走入,盒中正是西海秘境的夜明珠。“将军安好,”金老行长笑道,“听闻水师要改良装备,我行特意备了些夜光螺,可嵌在战船桅杆,夜航时无需灯火。”
王勃盯着夜光螺上的“大象投资”刻纹,忽然明白这是吕不韦的“示好”。他接过锦盒,却未露喜色:“劳烦行长跑这一趟,只是水军用惯了天然暗礁作掩护,这些宝贝,还是留给商船上的老板们吧。”
金老行长的笑容僵在脸上,只得匆匆告辞。火正尚望着他的背影,低声道:“将军这是不给吕氏兄弟面子?”
“不是不给面子,是不想让水师变成他们的棋子。”王勃指尖划过推演图上的“天蓬水寨”,忽然在旁边画了座暗礁密布的海湾,“传我将令:从明日起,各营加练‘夜潜破袭’,重点演练如何在珊瑚礁反光带中隐匿行踪——若有一日真要面对火攻,咱们不能只靠别人的‘功德’保命。”
与此同时,在学院后山的陨石坑旁,吕不韦正望着手腕上若隐若现的黑烟咒印。纠察灵官的警告如同一根细针,扎在他与摩昂编织的商道大网边缘。他忽然取出从金老行长处得来的“水师布防图”,目光落在王勃新标注的暗礁群上,忽然轻笑——这枚棋子,终究还是不愿完全入彀。
月过中天,天河上的施工灯火仍未熄灭。摩昂站在鹊桥头,望着远处天虢将军大帐的灯火,忽然想起王勃在学院时的模样:总是独自在演武场推演水阵,衣袍上永远沾着星砂。如今那盏灯还亮着,却已隔了一道名为“商道”的天河。
夜风卷起桥边的经幡,将佛号声送入云端。摩昂望着漫天星斗,忽然明白:这仙途商道,从来不是单枪匹马的冲锋,而是千万个棋子在功德与权谋的棋盘上,各自奔忙。而属于他们的局,才刚刚掀开第二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