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山的佛光还在檐角流转,斗战胜佛孙悟空却已是心急如焚。
自那日发现耳中那根随他征战万载的如意金箍棒不翼而飞,他便知定是那呆子猪悟能搞的鬼——前番他假扮嫦娥盗了八戒的九齿钉耙,如今这夯货竟借着师父的名头暗度陈仓,真是风水轮流转得忒快!
金箍棒可不是寻常兵器。那是他自东海龙宫硬生生“借”来的定海神针,是他从石猴到齐天大圣再到斗战胜佛的本命法器,是他横扫凌霄、踏平妖窟的底气所在。如今棒不在手,浑身都似有蚂蚁在爬,连佛祖讲经时的梵音都听着烦躁。
“那呆子定是去了东海!”孙悟空挠着腮帮在莲台旁踱来踱去,火眼金睛里翻涌着焦躁,“他做天蓬元帅时掌管天河水师,与水族向来交好。那东海老龙王敖广,这些年没少念叨要收回定海神针,指不定早给八戒许了好处!”
他越想越觉得笃定。猪悟能贪吃贪喝又好面子,保不齐是拿金箍棒去跟敖广做了交易——既能换些珍珠玛瑙、玉液琼浆,又能借着劝龙王撤回天理院的诉状,落个“帮师兄解围”的美名,这等两全其美的蠢事,那呆子最是乐意做。
“好个夯货!好个老龙王!”孙悟空猛地攥紧拳头,“真当俺老孙是好欺负的?”
话音未落,他已一个筋斗翻出灵山。祥云被他的急火冲得四散,十万八千里的路程在金光中缩成一道残影,不过片刻功夫,那片熟悉的蔚蓝便撞入眼帘——东海的浪涛正拍打着礁石,空气中弥漫着咸湿的水汽,却隐隐夹杂着几分不同寻常的热闹。
孙悟空敛了金光落在云端,定睛往下一瞧,顿时倒吸一口凉气。只见东海龙宫的白玉广场上正张灯结彩,珊瑚串成的彩绸挂满了珍珠门楣,数十名虾兵蟹将正抬着一块丈高的青玉匾额,上面用赤金镶嵌着一行大字:“热烈祝贺定海神针回归大东海”。
“好!好得很!”孙悟空气得磨牙,火眼金睛里迸出的红光几乎要将云层点燃,“果然是这老龙王搞的鬼!还敢大张旗鼓地办庆典,当俺老孙是死的不成?”
他哪里还按捺得住,一个俯冲便穿过水幕,直挺挺落在龙宫广场中央。那些正忙碌的水族见状,吓得丢了手里的活计,虾兵慌忙举起长矛,蟹将横着身子挡在前面,却被他一眼瞪得腿肚子打转——当年大闹龙宫的威势,至今仍是水族的噩梦。
“让开!”孙悟空一声断喝,声浪震得海水翻涌,那些虾兵蟹将顿时如遭雷击,齐刷刷地矮了半截。他甩开步子就往水晶宫主殿闯,一路上撞翻了珊瑚盆景,踢飞了琉璃灯盏,殿内的鲛女乐师吓得抱头鼠窜,好好的庆典布置顷刻间乱作一团。
水晶宫主位上,东海龙王敖广正捋着龙须,跟几位海伯商议庆典流程。他今日穿了件嵌着夜明珠的紫金龙袍,脸上满是红光——忽听外面一阵骚动,刚要问何事,一道金光已破殿而入,紧接着衣领便被人狠狠揪住,整个人差点从龙椅上栽下来。
“老泥鳅!你安的什么心?”孙悟空双目圆瞪,金箍棒虽不在手,可那股子威压仍让敖广喘不过气,“竟敢用下三滥的手段骗回俺的如意金箍棒!还办庆典?我看你是想挨揍!”
敖广被勒得脖子通红,手里的玉杯“哐当”摔在地上,酒水溅了龙袍一身。他先是一愣,随即满脸错愕——眼前这位可是斗战胜佛啊,怎么还是当年那副说打就打的暴脾气?
“斗、斗战胜佛息怒!”敖广好不容易挣开半寸,急忙摆手,“您这是何来的火气?老龙正要……”
“正要庆祝?”孙悟空手上又加了三分力,把敖广拽得更近,鼻尖几乎要撞上对方的龙角,“庆祝你用阴招骗走俺的宝贝?当年是俺老孙自己取走的定海神针,如今凭什么被你们弄回来?快把金箍棒还俺!”
周围的龙子龙孙和水族大臣们都吓傻了,谁也不敢上前。要知道,这位斗战胜佛当年可是把龙宫搅得底朝天,定海神针被他拿走后,东海多少年来都得靠铁链子拴着海底,生怕再出乱子。如今他怒气冲冲找上门,莫不是要再闹一场?
敖广被揪得头晕眼花,好不容易才稳住心神,脸上挤出比哭还难看的笑容:“佛、佛祖误会了!老龙真没骗您的宝贝……”
“没骗?”孙悟空扫了眼殿外飘进来的庆典横幅,怒火更盛,“那外面写的是什么?定海神针回归?不是金箍棒是什么?俺看你是敬酒不吃吃罚酒!”
说着,他抬手就给了敖广两拳。龙袍顿时凹下去两个印子,敖广疼得龇牙咧嘴,眼泪都快出来了——他活了万把年,还是头回被人这么对待,更何况对方还是受封的佛位。
“住手!”敖广急得龙角都竖了起来,终于挣脱了孙悟空的手,捂着胸口后退几步,“斗战胜佛!您且听老龙说一句!这定海神针……根本不是您那根如意金箍棒啊!”
孙悟空一愣,举在半空的拳头停住了。
敖广喘着粗气,指着外面的匾额道:“老龙要庆祝的,是三百年前被黑鱼精偷走的那根备用定海神针!前些日子才被龙宫勇士寻回来,跟您的如意金箍棒半点关系都没有啊!”
备用的?
孙悟空眨巴眨巴眼,火眼金睛扫过敖广的脸——老龙王满脸通红,嘴角还挂着血丝,眼神里满是委屈,不似作伪。他又扭头看向殿外,那些忙碌的水族虽然惊慌,却没有半点“得手”的窃喜,反倒像是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不知所措。
“你说什么?”孙悟空眉头拧成个疙瘩,“备用的定海神针?”
“正是!”敖广连忙点头,急忙叫人取来海图,指着一处深海沟壑道,“当年大禹治水,铸造了两根定海神针,一根留在东海镇住主脉,就是您取走的那根;另一根埋在副脉,以防不测。三百年前被黑鱼精盗走,老龙这些年没少派人寻找,直到上月才……”
他话没说完,孙悟空突然想起什么,猛地一拍大腿:“坏了!那呆子若没把金箍棒送回东海,他能去了哪里?”
看着孙悟空瞬间从暴怒转为错愕,敖广这才松了口气,揉着被揪皱的衣领苦笑:“斗战胜佛,您看这事闹的……老龙正想寻您,是因为昨夜收到南海龙王的消息,说昨夜有个长嘴大耳的和尚,扛着根金光闪闪的棒子,往西洋大海去了……”
孙悟空心里咯噔一下。
西洋大海?那不是西海龙王敖闰的地盘吗?八戒去那里做什么?
他再顾不得跟敖广计较,转身就往外冲,只留下一句“老泥鳅,这事若查清楚与你无关,俺赔你件新龙袍”,金光一闪便没了踪影。
敖广望着空荡荡的殿门,瘫坐在龙椅上,半天没缓过神。旁边的龟丞相颤巍巍递上一杯热茶:“龙王,这、这斗战胜佛的脾气,还是这般急躁啊……”
敖广端着茶杯的手还在抖,望着外面被搅乱的庆典现场,长长叹了口气:“罢了罢了……赶紧去看看,那备用定海神针的庆典,还办不办了……”
而此时的孙悟空,已踏着祥云直奔西洋大海。他心里只有一个念头:猪悟能,你若敢把俺的金箍棒给别人,看俺不扒了你的猪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