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关的冬日,日子仿佛被拉长,在战事的间歇里,流淌着一种粗糙而真实的韵律。苍云堡内,虽依旧戒备森严,但紧绷的气氛到底比之前缓和了许多。将士们利用这难得的休整期,修补铠甲,擦拭兵器,或是三五成群地围着火堆,讲述着家乡的趣事,发出粗犷的笑声。
林晏清的生活也进入了一种相对规律的节奏。每日清晨,她会在校场边缘稍微活动一下筋骨——这是萧煜以“强身健体,利于久坐”为由,半强制要求她养成的习惯。起初她还有些别扭,但渐渐发现,在清冷的空气中活动开身体,确实能让头脑更清醒。
之后她便埋首于值房。战事暂歇,但后勤管理、情报整理、人员调度等事务依旧千头万绪。她将之前混乱的文书档案重新归类整理,设计了更简便的表格用于记录物资消耗和人员变动,甚至开始着手绘制更精细的北境地图,将山川河流、道路村庄乃至季节性的水源地都详细标注。这些工作繁琐而耗神,但她乐在其中,仿佛在玩一个庞大的模拟经营游戏,看着一切逐渐变得井井有条,便有种莫名的满足感。
萧煜的伤势恢复得不错,已能正常处理军务,只是左臂用力时仍会牵动伤口,偶尔可见他微微蹙眉。他依旧忙碌,时常与将领们议事,或亲自巡视防务。但与之前不同的是,他来值房的次数明显增多了。
有时是确有公务商议,有时却只是信步走来,拿起她刚绘制的地图端详片刻,点评一两句“此处山势走向略有偏差”或“这个季节,那条小河恐已干涸”;有时则会过问一下伤兵营的情况,或是询问她对某个边境部落动向的看法。他待她的态度,依旧是上司对下属的严谨,但停留的时间却不知不觉变长了,问的问题也渐渐超出了纯粹的军务范畴。
这日,萧煜过来时,林晏清正对着一份关于改善军中炊具以减少柴薪消耗的建议书凝神思考。这是她根据观察和前世的一些知识提出的,但涉及工匠和物料,需要萧煜首肯。
萧煜拿起建议书看了看,眼中闪过一丝讶异:“以薄铁皮代替部分陶釜,内置隔层,同时蒸煮?”他抬头看她,“你连这个也懂?”
林晏清微微抿唇:“属下只是见冬日砍柴不易,兵士们有时饭菜难以及时煮熟,便胡乱想了些法子。是否可行,还需王爷定夺,并寻工匠试验。”
萧煜仔细看着图纸上的结构,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击:“想法甚好。若能成,可省下不少人力物力。此事交由你去办,需要什么,直接与总管事说。”
“是。”林晏清心中微喜,这算是得到了支持。
萧煜却没有立刻离开,而是走到窗边,看着外面正在操练的士兵,忽然问道:“近日军中伙食,你可还习惯?北地严寒,若觉得冷,可让厨房每日给你送碗姜汤。”
林晏清一愣,忙道:“多谢王爷关心,属下一切皆好,不必麻烦。”
萧煜“嗯”了一声,不再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窗外。冬日的阳光透过窗棂,在他轮廓分明的侧脸上投下淡淡的光影,减弱了几分平日的冷硬。值房里一时安静下来,只有炭火偶尔爆开的噼啪声。
林晏清低下头,继续看手中的文书,却觉得那道目光似乎仍停留在自己身上,让她有些耳根发热。这种看似随意却透着细微关怀的举动,近来似乎越来越多了。她告诉自己这只是上司体恤下属,但心底那丝异样的波动,却难以完全平息。
午后,林晏清依例去伤兵营帮忙。经过一段时间的调理,许多伤员的伤势大为好转,营内的气氛也不再那么压抑。她帮着军医给伤员换药,动作轻柔熟练。一个年纪很小的士兵,腿伤快好了,拉着她兴奋地说等伤好了要回家娶媳妇,还请她这个“女先生”到时候给他写喜帖。林晏清笑着应下,心情也轻松了许多。
回来的路上,遇到正带队巡逻的秦川。秦川依旧是那副不苟言笑的模样,但在擦肩而过时,却低声快速地说了一句:“王爷吩咐,近日天寒,林参军屋里的炭火份例加倍。”说完,便面无表情地继续前行。
林晏清怔在原地,看着秦川远去的背影,心里那点暖意又扩大了几分。他总是这样,关怀做得悄无声息,却处处周到。
晚膳是和其他几位文职官吏一同在膳堂用的。伙食比围城时好了不少,有了热乎乎的炖菜和杂粮饼子。同桌的一位老书记官感慨道:“多亏了林参军之前精打细算,又献上改良炊具的法子,如今大家都能吃上口热乎的了。”其他人也纷纷附和,看向林晏清的目光充满了善意。
林晏清谦逊地回应着,感受着这种被集体接纳的温暖。她渐渐觉得,自己不再仅仅是这个时代的过客,而是真正融入了这里的生活,用自己的方式,为这群可爱可敬的人,贡献着一份力量。
夜里,她坐在灯下,就着双倍的炭火带来的暖意,整理着白日的笔记。窗外寒风呼啸,屋内却温暖如春。她想起萧煜白日里站在窗边的身影,想起秦川的传话,想起伤兵营里那些充满希望的眼神,嘴角不自觉地带上了一抹恬淡的笑意。
她在小本本上写下:
“后勤优化方案获准,成就感+1。
王爷关怀度持续上升!
逐渐融入军营生活,获得同僚认可度+1。
古代军营生活虽然简陋,但人际关系好像比现代公司简单点?至少没有ppt!
希望伤兵营那个小士兵能顺利回家娶媳妇。“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去,没有惊心动魄的战役,只有细水长流的日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