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里之外,华胥国都墨城,中央议事厅。
巨大的海图旁,新添了一幅精心绘制的青藏高原及安西地域的沙盘。山脉起伏,河流蜿蜒,城池与关隘点缀其间,甚至用不同颜色的细沙标示出大致的气候与植被带。东方墨、青鸾、李恪三人围立于沙盘前,气氛凝重。来自西域的加密情报已被译出,摊开在一旁的案几上。
东方墨手持细长木杆,指向沙盘上代表乌海与大非川的位置,声音平稳如深海,不起波澜:
“薛仁贵分兵,意在速战,此乃绝境求险之策,亦是无奈之举。”木杆轻轻点在代表唐军辎重营的位置,“关键,不在乌海,在此处——大非川,郭待封。”
他抬起眼,目光扫过青鸾与李恪:“此人出身显赫,心高气傲,更兼身负‘特殊使命’,其心未必与薛仁贵同。薛令其固守,于兵法无误,于人心……恐埋祸根。”
李恪眉头紧锁,盯着沙盘上那代表唐军的细小旗帜,眼中闪过一丝痛惜:“郭待封虽骄,然亦是朝廷命官,当知军国大事,非同儿戏。难道他真敢……”
“他敢。”青鸾冷声接口,她双手抱胸,眼神锐利,“因为他背后站着的不只是朝廷法度,更是洛阳宫里的意志。武媚需要眼睛,需要制约,甚至……可能需要一场‘可控’的失败,来削弱薛仁贵这颗过于耀眼的将星。郭待封的‘不服管教’,或许正是某些人乐见其成的默许。”
东方墨微微颔首,木杆在乌海与大非川之间划了一条虚弱的连线:“高原作战,补给重于泰山。薛仁贵轻兵疾进,后勤命脉系于郭待封一身。若此线被断,”木杆猛地敲在代表唐军主力的位置,“孤军深入,后援无继,纵有霸王之勇,亦难逃饥疲交加、四面楚歌之局。”
他继续推演,语气愈发冷静:“吐蕃论钦陵,非莽撞之徒。其避薛仁贵锋芒,主力隐而不发,意在何处?必是伺机截杀唐军辎重!一旦郭待封按捺不住,或轻敌冒进,或守备松懈,便是吐蕃铁骑最好的猎物。”
李恪深吸一口凉气:“如此说来,此战……薛仁贵岂非必败?”
“十之八九。”东方墨放下木杆,双手负于身后,望向窗外墨城港口忙碌的景象,那里,蒸汽战舰的烟囱正冒出淡淡的煤烟,“天时,高原反应削弱唐军战力;地利,吐蕃以逸待劳,熟悉每一寸草场;人和,唐军将帅离心,各怀异志。三者皆失,胜算何在?”
他转过身,目光清晰而坚定地落在青鸾与李恪身上:
“此战,乃唐廷内部权力博弈与外部军事冒险交织的必然苦果。我华胥,无需亦不能介入此等注定倾覆的漩涡。传令西域石岳及所有观察点:此战,墨羽仅作观察,不参与任何军事行动,不提供任何形式的助力或警示,所有成员以保证自身安全、隐匿行踪为第一要务!所得情报,详实记录,速报墨城。”
青鸾眼中闪过一丝了然,她明白这是最符合华胥利益的抉择,但想到沙盘上那些即将浴血乃至埋骨高原的唐军士卒,唇角仍不自觉地抿紧。李恪则是黯然一叹,他仿佛已能看到那即将被鲜血染红的大非川,那是他故国的将士,是他记忆里那片土地上的人。
东方墨的命令被迅速转化为加密讯息,通过墨羽那超越时代的通讯网络,跨越重洋与大陆,精准地传向西域。这道指令,如同给所有潜伏在风暴边缘的墨羽成员套上了一层无形的铠甲,也彻底划清了华胥与这场帝国悲歌的界限。他们将是历史的记录者,而非参与者,在这血火交织的时刻,保持绝对的冷静与疏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