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启年踉跄着后退一步,像是被人抽走了骨头。
刘徽站起身,龙袍下摆扫过金砖,他目光扫过众臣,声音不大却字字清晰。
“皇叔为大梁镇守西洲十余年,北狄不敢南下牧马,西域不敢东窥中原,他护的是朕的江山,护的是大梁的百姓。这样的人,为何不能过问朝政?倒是某些大臣,拿着朝廷的俸禄,做着蛀虫的勾当,才该问问自己,配不配站在这太和殿上!”
他顿了顿,看向王启年。
“王大人,下朝后,把账目送到养心殿。若是敢少一页、改一字,朕……不饶你。”
最后四个字,带着少年人初露的锋芒,让殿内的老臣们心头一震。
这还是那个会被他们几句“陛下年幼”堵得说不出话的小皇帝吗?
周生辰朝刘徽微微颔首,转而看向众臣。
“还有谁觉得,陛下的旨意不妥?”
无人应声。
方才还想附和王启年的几个官员,此刻恨不得把脑袋埋进地里。
他们突然想起,这位小南辰王手里握着西洲数十万铁骑,那些将士对他言听计从。
他在民间声望极高,百姓称他“战神菩萨”。
更重要的是,他刚从鬼门关走回来,此刻眼底的沉静里,藏着让人胆寒的狠厉。
谁要是敢撞上去,怕是连骨头都剩不下。
周生辰目光落在文官队列末尾,那里站着昨日上奏请太后垂帘听政的张御史。
他淡淡开口。
“张御史昨日说,‘太后乃国母,当辅陛下理政’?”
张御史吓得腿一软,“噗通”一声跪在地上,额头抵着金砖。
“老……老臣昨日失言!”
“失言?”
周生辰缓步走过去,玄色衣袍的下摆几乎扫到他的头顶。
“先帝遗诏,‘后宫不得干政’,刻在太庙石碑上,你身为御史,执掌监察,难道没见过?还是说,你觉得先帝的规矩,比不上太后的懿旨?”
张御史浑身发抖,连声道。
“老臣知错!老臣再也不敢了!”
“既知错。”
周生辰的声音没有起伏。
“就去刑部门外领三十大板,好好想想,御史的职责是匡扶君上,还是依附后宫。”
三十大板打在文官身上,足够让他躺上三个月。
可张御史连求饶的勇气都没有,只能磕头谢恩。
殿内的气氛彻底变了。
那些原本观望的大臣,此刻都垂下了头,不敢与周生辰对视。
而少数几个忠于先帝的老臣,眼里则燃起了希望。
有小南辰王在,陛下或许真的能撑起来。
刘徽坐在龙椅上,看着皇叔几句话就镇住了满朝文武,心里那点残存的惶恐彻底消失了。
他挺直脊背,拿起李德全递来的另一份奏折,朗声道。
“传朕旨意,免去王启年户部尚书之职,由侍郎暂代;即日起,核查全国赋税账目,凡贪墨超过千两白银者,抄家问斩;命南辰王府属官协助户部,重新制定商税律法——”
他的声音越来越稳,那些曾经让他觉得千难万难的旨意,此刻说出来竟如此顺畅。
他知道,这不是因为自己突然变得厉害,而是因为身后有那道玄色身影在,像一座山,替他挡住了所有风雨。
周生辰站在殿下,看着龙椅上逐渐显露出君主气度的侄儿,眼底闪过一丝欣慰。
他知道,这只是第一步。
太后不会善罢甘休,刘子行的旧部仍在暗处窥伺,朝堂这潭水,比西洲的战场还要深。
但他不怕。
就像他对刘徽承诺的那样,他会帮他清掉蛀虫,会让他的旨意走出养心殿,会让天下人都知道,大梁的皇帝,是个心里装着百姓的好君主。
早朝散去时,阳光已洒满太和殿。
大臣们低着头匆匆离去,没有人再敢议论小南辰王是否中毒,也没有人再敢轻视那位十六岁的少年天子。
王启年被侍卫“请”着去整理账目时,面如死灰。
他知道,自己这一去,怕是再也出不来了。
刘徽走下龙椅,走到周生辰身边,少年人的眼睛里带着光。
“皇叔,我们去看看百姓收到减税旨意,会是什么样子。”
周生辰笑了笑,点头。
“好。”
两人并肩走出太和殿,阳光落在他们身上,一个穿着明黄龙袍,一个穿着玄色朝服,身影交叠在一起,像极了当年先帝带着年幼的周生辰,站在宫墙上眺望京城的模样。
远处的街巷里,已经有宫人开始宣读减税的旨意,隐约传来百姓的欢呼声。
刘徽停下脚步,侧耳听着,嘴角忍不住扬起一个浅浅的弧度。
周生辰看着他,轻声道。
“您听,百姓在谢您。”
刘徽转过头,眼里亮晶晶的。
“不,是在谢皇叔。”
周生辰摇摇头,指着远处的炊烟。
“他们谢的,是愿意为他们减赋税的君主。臣只是帮您把路铺平了些,路,终究要您自己走。”
刘徽重重地点头,握紧了拳头。
他知道,未来还会有很多困难,太后、旧臣、外敌……
但他再也不会像昨天那样,抱着龙袍哭着说“不想当了”。
因为他明白了,当皇帝或许真的要经十年磨砺,但只要身边有信得过的人,有守护天下的决心,再烫的龙椅,他也能坐得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