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时兰站在高台上，指尖不自觉地掐入掌心。她所仰仗的非凡者迟迟未至，只能眼睁睁看着秦念踏着不紧不慢的步子走来，她都能闻到若有若无的血腥气。
“恕我无法认同圣女的看法。”秦念的声音通过扩音器在广场上漾开，清冽、温和，不知不觉间抚平了众人因为他出现的惊慌。
人群顿时活泛起来。
那些被信息蒙蔽的平民们睁大了眼睛。他们想象中的副主教该是阴鸷可怖的刽子手，或是满脸横肉的暴徒，却从来没有想过，他竟然是这般的……貌美？
台上的人唇角噙着春风化雨般的笑意，血色的眼眸在阳光下也不再是恶魔的象征，像是盛满了温暖的夕阳。
他站在那里，就像一尊被神明亲手雕琢的玉像，是春日的阳光，让人心情愉悦。
“这，这和圣女说的完全不一样啊……”一个农妇拽紧了头巾。
“天呐……”有少女捂住发烫的脸颊，声音发颤，“他的眼睛，那一定是女神的恩赐！比晨星还要明亮。”
圣女的话语被事实撕破了一条口子，这条口子将会越来越大，直到谎言全部从中流淌干净。
秦念抬手示意安静，他胸前的圣徽和圣女脱口而出的名字已经昭示了他的身份。
“十六年前，‘死亡’降临的那一刻，诸位可还记得？”他的声音骤然转沉，“天空撕裂，大地哀鸣，我们的亲人一个个在眼前化作扭曲的怪物……”
秦念讲述着污染给人类带来的苦痛，人群中响起压抑的啜泣。有人开始发抖，仿佛又看见破碎的天空中流淌的黑液。
“而今天，”他突然提高音量，指向秦时兰，“我们的圣女却说要对异端仁慈？你可知道有多少的非凡者死在了异端手中，有多少无辜者死在了异端手中。”
秦时兰的演讲不赖，不过秦念恰巧也是这方面的高手。调动群众的情绪达成自己的目的，他不陌生。
在某个星际世界，他可是凭借这张嘴，让整个人类为他的理想疯狂，为他效力，为他投入战争。
“够了！”秦时兰厉声打断，脸色煞白，她知道不能再让秦念说下去。否则，之前她的那些话语都要白费，甚至她多年来积累的声望，也会受到影响。
她紧握的手指发白，用尽可能平稳的声音反驳道：“我确实能净化污染，这是女神赐予的——”
“您能净化多少？”秦念步步紧逼，声音却愈发轻柔，“一天十个？一百个？”
他突然转向人群：“而就在昨天，我从洛安城赶回王城的时间里，王城的东区又出现了三起污染事件！”
台下哗然。见形势不妙，几个穿着粗布衣的汉子交换眼色，他们是二皇子安插的人手。其中一人正要开口，秦念却已经抽出一卷羊皮纸。
也不知道他才回到王城，又从哪里来的这些信息和资料。
“这是教会的最新统计。”他展开卷轴，血红的印章刺痛所有人的眼睛，他忽然压低声音，像在诉说一个可怕的秘密，“过去半年，异端活动增加了百分之三百。而我们的圣女……最近三个月缺席了七次净化仪式。”
秦时兰踉跄后退，撞在演讲台上发出刺耳的声响。她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那些都是她和二皇子约会的日子。
高高在上的圣女已经被逼至高台边缘，而整个舞台，已经成为了副主教的领域。
“或许你们知道，在半个月前，猎杀机关的首领在洛安城失踪。”秦念的声音变得冰冷，广场上的喧嚣凝固，所有人的呼吸都跟着他的讲述放慢了下来。
“我在一周前也前往了那里。在那里，我们发现非凡者失踪不是偶然，洛安城有一位即将降临的掌握时间的恶神。”
“轰——”
整个广场炸开了锅。平民们惊恐万分，贵族们面色惨白，非凡者，卫兵，神职人员都不免陷入了惶恐。
那可是恶神啊！
秦念提高了声音，盖过了全场的混乱：“不过，在我和猎杀机关的合作下，这场危机被我们成功解决。”
秦时兰瞳孔骤缩，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比起恶神降临，这才是更不能接受的！
人类怎么可能直面神明？！
“骗人！”她尖锐的声音刺破混乱，“人类怎么可能战胜神明？！”
台下立刻有人高声附和：“对！他在撒谎！”
秦念只是轻轻一笑，仿佛早已预料到这样的反应。他的声音依旧冷静，甚至带着一丝怜悯：“具体的情况，纯净教会和王室都会在宣讲会上公布。若诸位有疑问，大可届时求证。”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人群，神情变得严肃：“我提起此事，并非为了炫耀功绩，而是想告诉你们——恶神并非不可战胜！那些笼罩世界的阴霾，终将散去！”
这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你们生活在王城的庇护之下，但请不要忘记，污染，是能吞噬整个世界的黑暗。”
秦时兰鼓足最后的勇气，她昂起头，声音里带着最后的倔强：“可这也不是你们伤害无辜者的理由！”
秦念唇角微扬，眼底却浮起一层寒霜：“无辜者？”他嗤笑一声，目光如刀锋般扫过人群，“让我看看，这里到底有几个‘无辜者’？”
他的视线骤然锁定在人群中央，那位被两名年轻人搀扶着的瘦弱老人。老人佝偻着背，满脸悲戚，仿佛一阵风就能将他吹倒。
“皮克斯先生。”秦念的声音包含恶意的轻柔，“我很遗憾您失去了儿子。”
老人浑身一颤，浑浊的眼中闪过慌乱。
“但我想，教会已经向您详细解释过小皮克斯的罪行。”秦念轻轻敲击着演讲台，从容不迫道，“需要我在这里再复述一遍吗？”
“污蔑！”老人突然挣脱搀扶，中气十足地咆哮道，哪还有半点虚弱模样，“我儿子清清白白！你们这些刽子手，休想往死人身上泼脏水！”
秦念低笑一声，刚才可是让齐岁带他回教会拿了一趟资料，现在是有备而来。想要证据，证据多的是。
他从虚空又抽出一卷羊皮纸，缓缓展开：“协助卡勒侯爵强掳十三岁少女七名，参与恶神活体实验三起，虐杀平民……”
每念一条，老人的脸色就灰败一分，秦念像是体恤老人一般，抬起头礼貌地问道：“还需要我继续吗？人证物证都有，还是那句话，想要公正可以去往教会，而不是在此处喊冤。”
羊皮纸上鲜红的指印在阳光下刺目得令人眩晕，这正是老皮克斯按下的。
“而且，”秦念慢条斯理地卷起卷轴，猩红的眼眸微微眯起，“教会不仅没有追究您的包庇罪，反而给了您一笔抚恤金。您猜，如果我把您帮儿子物色少女的证据交给审判庭……”
“不！”老人突然扑通跪下，额头重重磕在地上，“副主教大人明鉴！我只是、只是被逼无奈啊！不要告我，我是无辜的……”
反转来的太快，顿时全场哗然。那两个见老人可怜搀扶他的年轻人嫌恶地擦了擦手，仿佛是碰了什么脏东西似的。
刚才对老人报以同情心的人，此时就像是吃了苍蝇一般，被恶心的想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