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南边陲,层峦叠嶂,玄阴教总坛所在山脉终年云雾缭绕,山势险恶,易守难攻。今日今时,这座令人望而生畏的魔教山门之外,却是另一番景象。
山门前那片相对开阔的平地上,黑压压的人群涌至,刀剑映着天光,寒意森然。来自江湖各门各派的正道豪杰们,在武林盟主程硕明的带领下,已然列阵于此。
他们身着各色劲装,或僧或道,或俗家打扮,个个面色凝重,眼神锐利,无形的杀气混合着山间的湿冷雾气,沉甸甸地压在整个山谷之上。
不远处镇上的狭窄街道中,家家户户门窗紧闭,只从窗户和门板缝隙中透出好奇的眼神。几条土狗感知到危险,远远地躲在巷子深处,发出不安的低吠。
队伍最前方,程硕明一袭青衫,负手而立,不怒自威。
他身旁,一位身着纯阳宫服饰,作为盟主亲传弟子的年轻侠士上前一步,运足内力,声音洪亮,傲气十足地向着巍峨的山门喊话。
“魔教妖人听着!尔等盘踞西南,作恶多端,残害武林同道,荼毒百姓!今日我正道联盟替天行道,在程盟主率领下,特来铲除尔等祸患!若识相的就速速打开山门,跪地受缚,或可留尔等全尸!否则,必将踏平你这玄阴教,叫尔等灰飞烟灭!”
少年人特有的激昂在山谷间回荡,久久不息。
片刻沉寂后,那雕刻着狰狞玄鸟图案的山门缓缓开启一道缝隙。率先走出的,并非想象中青面獠牙的魔教徒众,而是一袭白衣的赫连影。
他身后跟着数十名玄阴教精锐,黑衣玄纹,无声地排开阵势,与山下的正道大军形成对峙。
赫连影目光扫过山下黑压压的人群,声音极具穿透力,丝毫不逊于方才喊话的华山弟子。他毫不掩饰地讥讽道:
“好一个‘替天行道’!好一个‘正道联盟’!我玄阴教在此偏安一隅,近日更是教主更迭,内部整顿,未曾踏出西南半步,不知又犯了哪条天条,劳烦各位英雄兴师动众,刀兵相向?”
他语速不快,却字字诛心:“无端挑衅,师出无名!仅凭一些捕风捉影的谣言,便集结大军,犯我山门!这就是你们自诩的正义?急功近利,好大喜功,以多欺少,这就是你们标榜的正道?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这世间究竟谁正谁邪,随便问一个牙牙学语的小儿都知道。赫连影这番话语,在前来讨伐的正道人士耳中听来简直就是倒反天罡!
一位玄真观老道越众而出,他须发皆白,手持拂尘,怒斥道:“邪魔歪道,巧言令色!尔等盘踞此地多年,恶行累累,罄竹难书!今日便是尔等伏诛之日,休要在此妖言惑众!”
其他人可能不清楚,相安无事这么多年,这些正道的人为什么突然间讨伐起来玄阴教来?但赫连影却清楚得很!
他们怕是被那除魔卫道的功绩迷了眼,才叫有心之人利用。
他冷笑一声:“恶行?证据呢?拿出来让天下人看看!还是说,你们正道杀人,从来只需扣个帽子,无需凭证?”
眼看双方唇枪舌剑,争执不下,场面几乎要从两方对垒变成菜市场吵架,程硕明全程眉头紧锁,终于上前一步。他并未提高声调,但深厚的内力却让每一个字都清晰地压过了所有的嘈杂。
“够了!”
他目光如电,直视赫连影:“逞口舌之利无益。赫连影,你虽在教中地位不低,但终究不是主事之人。让你们新任教主出来答话!既然敢坐上那位子,为何此刻却藏头露尾,不敢现身?莫非是怕了?”
连新任的教主是谁都没有搞清楚,就急冲冲地来讨伐了?程硕明这个死板人物,武林盟主当得可真是马虎!
赫连影闻言,嗤笑声更加明显,轻蔑道:“就凭你们这些乌合之众,也想劳动我家教主大驾?程盟主,未免太看得起自己了。”
此言一出,如同火星溅入油桶,本就剑拔弩张的气氛瞬间被点燃!
不知是哪一方先动了手,一支冷箭射出,没入石墙。刹那间,刀剑出鞘之声骤然爆发。平静被彻底打破,双方人马如同两股汹涌的潮水,猛地冲撞在一起,兵戈声顷刻间响彻山谷!
刀光剑影交错,内力碰撞的气劲四溢。这混乱战场的后方,一处地势稍高的隐蔽角落,天机阁主公输尽与一位面带轻纱的女子并未加入战团。
他们俯瞰着下方的混战,如同观棋之人。
有了纪南柯提供的玄阴教布防虚实的情报,正道门派的攻击显得极有针对性。只见玄阴教的防线在正道群豪猛烈的冲击下左支右绌,节节败退,不断有教众受伤倒下,向着山门方向收缩。
纪南柯目光平静,轻纱下的面容看不出喜怒。始终跟着她的侍卫青阳不知道去了何处,消失了两天,至今还没有回来。
但现在不是担心这件事情的时候。
公输尽的准备周全,镇中的居民几乎都是私兵,有了正道那些高手的相助,玄阴教没有赢下来的可能。
而今日对玄阴教的攻打,将会成为起义的导火索。到时候,这些江湖人士没了退路,就不得不为他们所用。
局势,正朝着他们预期的方向发展,如果秦念这边不出幺蛾子的话……
“报——!”
急促的禀报声划破山间凝重的寂静。一名作江湖人士打扮,行动间带着行伍干脆利落的探子翻身下马,单膝跪倒在一位身披玄甲、气势沉雄的将军马前。
此人正是齐岁的舅舅,当朝大将军武威侯,江凛。
“侯爷!”探子声音清晰无比,“玄阴教门前已爆发激战!玄阴教看似抵抗顽强,实则节节败退,依属下所见,恐怕难以久持!”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如今江湖正邪两道倾力相争,杀得你死我活,却不知真正的黄雀,正是他们身后不远处这支严阵以待的朝廷精锐!
江凛端坐于高大的战马之上,他身后,是黑压压一片肃立无声的朝廷大军。这些士兵皆披坚执锐,队列整齐,弥漫着令人窒息的肃杀之气。他们正是凭虎符从附近州府紧急调遣而来的边军精锐,绝非寻常江湖乌合之众可比。
根据连日来的严密探查,玄阴教山下那座看似普通的镇子,其中居民十有七八皆与叛军有所牵连,甚至可能就是前朝余孽安插下的暗桩。
此事关乎国本,无论多么谨慎对待都绝不过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