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织者”是何许人也?这个称号对于所有索兰纳斯王国的人本身就是一个传奇。
算起来,他应该是索兰纳斯王廷记载中的前前前前任大贤者。存世至今已逾两百载,具体的年龄信息早就消失在尘封的卷宗里。
此人实力深不可测,更有一个公开的秘密:他,并非人类。
这位贤者,被公认为历代之最,前无古人,后无来者。正是他,将体系完整的炼金术引入尚在蒙昧中摸索的索兰纳斯,其贡献足以跻身王国奠基者的前三行列,堪称活着的丰碑。
不过很可惜,就是这样一位宛若神只般的存在,却在百年前神秘地消失了,只留下无尽的传说和猜想。
此刻,秦念竟拿这位神话般的人物,来对比眼前这个年岁尚浅,初出茅庐的阿纳斯塔西奥斯?
这已不是比较,而是彻头彻尾的碾压,是云泥之别,萤火与皓月争辉!
完全没得比!
秦念这番裹挟着冰冷嘲弄的阴阳怪气,像一把淬了毒的匕首,精准地剜开了现任大贤者所有华丽的伪装。
倒在大皇子怀中的阿纳斯塔西奥斯,脸颊瞬间涨得通红,连纤细的脖颈都漫上羞愤的血色。
在众目睽睽之下被赤裸地揭穿底蕴的浅薄,上位过程有猫腻的事实,他几乎无地自容,只能低垂着眼睑,装作什么都看不见,躲避那一道道不知什么心思的目光。
唯有心中有鬼者,才会真正怕这段质疑。这位大贤者在自己的时代,可没有像后世历史中一样的统治力。
“但还请诸位阁下不必紧张。”
秦念再次开口,周身那令人窒息的血色杀气倏然收敛。他按在剑柄上的右手缓缓松开,刻意向前摊开,做了一个近似表示无害的手势,但说的话着实让人难以信服。
不必紧张?!
刀剑环伺,尸横当场,杀气几乎将空气都冻结,转眼又说不要紧张?这位二皇子殿下,是把满厅的人都当成了无知孩童戏弄吗?!
荒谬感和咒骂在贵族大臣们的心中疯狂翻涌,但无一人敢吐出半个音节。
他们的目光不由自主地瞥向地上那具近卫队长的尸体,那滩尚未凝固的暗红血液,前车之鉴还尸骨未寒,敢反驳这就是下场!
身上沉重的压力消失,奥德里奇亲王手脚并用地从地上爬起,狼狈地扑回王座,手忙脚乱地拉扯着自己凌乱的袍服,试图重新拼凑起那早已摔得粉碎的王者威严。
他环视一圈身边面色惶然的非凡者护卫,数量仍占优势。虽然在佐伊面前坚持不了多久,但他现在需要做的,只是拖延时间!
一想到自己准备多年的布局,奥德里奇汲取了少许虚假的勇气,色厉内荏地朝着台阶下的身影厉声咆哮:“逆子!你竟敢带兵闯入王宫!你想造反吗?!还不跪下认罪!”
王座厅陷入了一片死寂,比之前更加诡异。
不是一个,而是所有的大臣们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用一种混合着惊愕和“你是不是疯了”的眼神,瞥向高踞王座的奥德里奇。
局势已然明朗,刀锋抵喉,这位亲王殿下是哪来的底气,还敢摆出父亲的架子如此呵斥?是真看不清形势,还是愚蠢地笃信那淡薄的血缘能成为保命的护身符?
但毕竟是亲生父亲,二皇子殿下总不至于真的弑父……吧?
奥德里奇这声外强中干的咆哮,给他身后那群支持者注入了一丝虚幻的底气。大皇子艾德里安深吸一口带着血腥味的空气,努力挺直自己不断发软颤抖的双腿。
他内心深处,还顽固地坚信着兄长身份的特权,以及自己所站的“道德制高点”,竟鼓起了残存的勇气,向前迈出半步,声音发颤地附和:
“佐伊,快停下!你这是大逆不道的行为,现在回头还来得及……”
这位从尸山血海的边境归来的王子,面无表情地向前踏出了一步,一个带着暗红颜色的脚印,印在了他身后那片光洁如镜的地面上。
声音很轻。
艾德里安的话语戛然而止,全都被这无声却恐怖至极的警告硬生生堵回了喉咙里。他像是被扼住了脖颈,发出一声短促的抽气,脸色“唰”地变得惨白如纸,瑟缩着后退,再不敢多发一言。
五年了。
艾德里安看着台阶下那道染血的身影,喉咙发紧。
五年前,大部分人都说佐伊好相处,但他只觉得这个弟弟冷漠古怪,但至少还能窥见一丝人气。可如今,他从北方归来,那双猩红的眼瞳扫过之处,空气都仿佛要凝结成冰。
难道父亲当年选择把佐伊扔到北境,真的做错了?
可怕的念头不受控制地窜入艾德里安的脑海。当初的决定没有让佐伊死在那个苦寒的绝地,反而造就了一个更可怕的怪物归来。
秦念目光轻飘飘地扫过奥德里奇惨白的脸,嘴角挂着一丝若有似无的笑意,比纯粹的杀意更令人胆寒。
“是谁,先把我定为叛军的?难道是我记错了?怎么我活着回来了,你们就突然改口,说我是‘皇子’了?”
眼看着秦念右手又按在了剑柄上,奥德里奇的心悬了起来。阿纳斯塔西奥斯瞥见了这位亲王的神情,适时上前一步,试图缓和这剑拔弩张的气氛。
“二皇子殿下,是你误会了,亲王殿下绝非此意。现在收手还来得及,何必让更多的鲜血染红这神圣的殿堂?有什么误解与诉求,都可以静下心来商谈。暴力,从不是索兰纳斯家族解决问题的方式。”
秦念沉默着,红瞳冰冷,缓缓扫视着整个大厅,在那些华丽的壁饰和地板的花纹上微微停留。
这沉默,却被奥德里奇误读为了犹豫,一丝侥幸在他心中升起。
对,就是这样!拖住他!
他内心狂喊,只要再给他一点时间,一点点就好!他怎么会不知道自己这个儿子的可怕之处?
第一个孩子,也就是艾德里安被这位并非皇室出生的亲王给养废了,先王才决定要了第二个孩子。
为了不让同样的事情再次发生,先王特意防备着奥德里奇,将幼子佐伊养在霍克家族,使得这对父子早已形同陌路。
在先王死于污染后,奥德里奇终于意识到佐伊的威胁,但为时已晚。
没有趁着这孩子年幼孤立无援时提前动手,当其真正强大起来后,即便是放在最为危险的北境,都奈何不了他。
所以,佐伊在战场上的这五年,整整五年,他呕心沥血,布下今日之局,就是为了将这颗最危险的钉子,彻底扼杀在这王座厅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