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翠花是被尿憋醒的。
她迷迷糊糊睁开眼,屋里黑得伸手不见五指。窗外连个月亮都没有,只有远处偶尔传来几声狗叫,显得格外渗人。她翻了个身,膀胱的胀痛感越来越强烈。
\"铁柱,铁柱...\"她推了推身旁鼾声如雷的丈夫。
李铁柱只是咕哝了一声,翻个身又睡死过去,那呼噜声震得土炕都在微微颤动。
王翠花叹了口气。她今年四十二岁,嫁到李家村已经二十多年了,早就习惯了农村的生活。但有一点她始终无法适应——半夜上厕所。村里的旱厕建在村头角落,离正屋有二百多米远,中间要穿过一片菜地。白天还好,到了晚上,那条小路就显得格外漫长。
她又忍了十分钟,终于受不了了。摸索着从炕上爬起来,摸到放在床头的手电筒。手电筒是那种老式的铁皮电筒,电池已经不太行了,光线昏黄得像快熄灭的油灯。
\"咔嗒\"一声,手电筒亮了。昏黄的光圈在土墙上投下一个摇晃的圆斑。王翠花披上外套,趿拉着布鞋,轻手轻脚地出了屋。
院子里静得可怕。夏末的夜风带着潮湿的热气,吹得玉米叶子沙沙作响。王翠花的手电光只能照到前方两三米的地方,光圈里飞舞着无数小虫子。她加快脚步,布鞋踩在泥土上发出轻微的\"噗噗\"声。
\"没事的,没事的...\"她小声安慰自己,\"都上了二十年厕所了,能有什么...\"
话没说完,一阵冷风突然从背后袭来,吹得她后脖颈的汗毛都竖了起来。王翠花猛地回头,手电光照向身后——什么都没有,只有黑漆漆的夜色。
她咽了口唾沫,继续往前走。菜地里的南瓜藤在黑暗中伸展着触手般的藤蔓,有一瞬间她错觉那些藤蔓在蠕动。手电光扫过去,又静止不动了。
终于到了旱厕。这是个用木板和土坯搭起来的简易厕所,顶上盖着茅草,三面围着一人高的土墙,正面挂着一块脏得看不出颜色的布帘子。王翠花站在帘子前,突然犹豫了。
不知怎么的,今晚这厕所看起来格外阴森。布帘子在无风的夜里轻轻摆动,像是有什么东西刚刚从里面出来。王翠花的手开始发抖,电筒光也跟着晃动。
\"疑神疑鬼...\"她骂了自己一句,一把掀开帘子。
厕所里黑得像是另一个世界。手电光照进去,只能看到坑位上的两块木板,木板中间的缝隙黑黝黝的,深不见底。王翠花深吸一口气,走了进去。
她把电筒夹在腋下,小心翼翼地解开裤带。老式的棉布裤子褪到膝盖处,她蹲了下来。木板冰凉冰凉的,硌得她大腿生疼。
夜更静了。连虫鸣声都消失了,只剩下她自己急促的呼吸声。王翠花努力不去想那些村里流传的鬼故事,什么吊死鬼找替身啊,什么淹死鬼拉脚啊...但越是控制自己不去想,那些画面就越往脑子里钻。
突然,一阵异样的感觉从她屁股下面传来。
像是...像是一只手。
一只冰冷、潮湿的手,从坑洞里伸出来,轻轻地、几乎是温柔地,摸了一下她的右半边屁股。
王翠花浑身的血液瞬间凝固了。
她的喉咙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掐住,连尖叫都发不出来。那触感太真实了——冰冷、滑腻,带着某种说不清的恶意。她僵在那里,一动不敢动,生怕那东西会再次触碰她。
三秒钟的寂静,像一个世纪那么长。
然后——
那只手又来了。这次不是轻触,而是结结实实地抓了一把,五根手指像铁钳一样扣进她的皮肉里。
\"啊——!!!\"
王翠花的尖叫声划破了夜空。她几乎是跳起来的,裤子都来不及提,一把抓起手电筒就往外冲。布帘子被她撞得飞起,她跌跌撞撞地冲进菜地,被南瓜藤绊了一跤,整个人扑进了泥地里。
手电筒摔了出去,滚了几圈,光灭了。
黑暗瞬间吞噬了一切。
王翠花感到有什么东西在追她。不是脚步声,而是一种...一种存在感,像一团冰冷的雾气,紧贴着她的后背。她顾不上疼痛,手脚并用地往前爬,指甲里塞满了泥土,膝盖被碎石硌得生疼。
她的裤子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完全掉了下来,缠在脚踝上,像一道枷锁。王翠花使劲一蹬,终于挣脱了,光着下半身继续往前爬。
\"救命!铁柱!救……\"
她又摔倒了,这次是脸朝下,嘴里塞满了泥土和烂菜叶。咸腥的味道让她作呕,但她不敢停,连滚带爬地往屋里跑。
终于,她看到了屋里的煤油灯光。李铁柱举着油灯站在门口,一脸茫然。
\"咋了?大半夜的鬼叫啥?\"他揉着眼睛,声音里满是被吵醒的不满。
王翠花几乎是扑进了丈夫怀里,浑身发抖,牙齿打颤得说不出完整的话:\"厕、厕所...有、有东西...摸我...\"
李铁柱这才注意到妻子的样子——披头散发,满脸泥污,更可怕的是,她下半身一丝不挂,大腿和屁股上沾满了泥土和...其他东西。
\"哈哈哈!\"李铁柱突然大笑起来,\"王翠花啊王翠花,你多大个人了,上个厕所还能把自己摔成这样?\"
王翠花急得直跺脚:\"不是!真的有东西摸我屁股!从坑里伸出来的手!\"
\"得了吧,\"李铁柱笑得更大声了,\"准是你自己吓自己,蹲久了腿麻,产生幻觉了。再说了,坑里能有什么?耗子?黄鳝?\"
他一边说一边把妻子拉进屋,顺手从门后扯了条毛巾扔给她:\"赶紧擦擦,臭死了。多大点事,看把你吓的。\"
王翠花急得眼泪都出来了:\"真的!我发誓!那手冰凉的,还使劲抓了我一把!你看!\"她转过身,指着自己的右半边屁股。
李铁柱凑近看了看,确实有几道红印子,但他不以为然:\"八成是你自己蹲久了压的,或者被木板刮的。行了行了,赶紧洗洗睡吧,明天还要早起下地呢。\"
王翠花还想争辩,但看到丈夫不耐烦的表情,只好闭上嘴。她打来一盆水,蹲在院子里简单擦洗了一下,然后换上干净裤子。整个过程中,她都感觉有什么东西在暗处看着她,那种被注视的感觉让她后背发凉。
回到炕上,李铁柱已经又打起了呼噜。王翠花缩在被窝里,浑身发抖,怎么也睡不着。每次一闭眼,就感觉那只冰冷的手又要摸上来。
天亮后,王翠花顶着两个黑眼圈去厨房做饭。李铁柱看到她憔悴的样子,又忍不住嘲笑:\"还想着昨晚的事呢?你呀,就是胆子太小。今晚我去上个厕所给你看看,保准啥事没有!\"
王翠花没接话,只是默默地搅着锅里的玉米粥。
接下来的两天,王翠花白天尽量少喝水,晚上能憋就憋,实在不行就拿个尿盆在屋里解决。李铁柱对此嗤之以鼻,还到处跟村里人讲自己老婆被\"厕所鬼\"吓破胆的糗事,惹得大家哈哈大笑。
第三天晚上,李铁柱喝了点小酒,半夜被尿憋醒。他迷迷糊糊地爬起来,看了一眼缩在炕角、死活不肯去厕所的王翠花,得意地说:\"看好了,让你爷们给你示范一下,什么叫男子汉大丈夫!\"
王翠花想拦他,但李铁柱已经晃着手电筒出了门。
夜,静得可怕。
王翠花竖起耳朵,听着丈夫的脚步声渐渐远去。突然,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划破夜空——
\"啊!!!有鬼啊!!!\"
紧接着是一阵慌乱的脚步声,伴随着什么东西摔倒的闷响。王翠花跳下炕,刚跑到门口,就看到一个白花花的影子连滚带爬地冲进院子。
是李铁柱。他光着下半身,裤子不知丢在哪里,脸上满是惊恐,嘴里不停地喊着:\"有手!有手!摸我屁股!\"
他跑得太急,被门槛绊了一跤,整个人摔进了屋里,正好趴在王翠花脚边。王翠花低头看着丈夫狼狈的样子,突然想起了两天前的自己。
李铁柱抬起头,脸色惨白,嘴唇哆嗦着说:\"翠、翠花...你说得对...厕所里...真有东西...\"
王翠花没有嘲笑丈夫,因为她看到,在李铁柱的屁股上,清晰地印着五个青紫色的手指印,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抓过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