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思富接到父亲电话时,正在公司加班。办公室里空调嗡嗡作响,电脑屏幕的蓝光映在他疲惫的脸上。
\"三叔公走了,明天出殡,你得回来抬棺。\"父亲的声音透过电话传来,带着不容拒绝的坚定。
\"爸,我这边项目正到关键时候...\"徐思富下意识想推脱,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
\"你是长孙!\"父亲的声音陡然提高,\"三叔公生前最疼你,现在连送他最后一程都不愿意?\"
徐思富叹了口气,揉了揉太阳穴。他已经五年没回那个偏远的山村了,自从大学毕业后在城里找到工作,他就刻意与那个充满泥土气息的故乡保持距离。那里的一切都让他感到落后、愚昧,尤其是那些神神叨叨的丧葬习俗。
\"知道了,我明天一早就回去。\"他最终妥协道。
挂断电话,徐思富望向窗外城市的夜景,霓虹闪烁,车流如织。这才是属于他的世界,而不是那个连手机信号都不稳定的山村。
第二天清晨,徐思富驱车三小时才到达村口。远远地,他就看到村头那棵老槐树下挂满了白幡,在微风中轻轻摇曳,像无数只苍白的手在向他招手。
葬礼比他想象的还要传统。三叔公的遗体被安置在堂屋正中的门板上,盖着绣有八卦图案的寿被。屋内香烟缭绕,几个穿着藏青色对襟衫的老者围坐在一旁,低声诵念着他听不懂的经文。
\"思富来了。\"父亲看到他,紧绷的脸上露出一丝欣慰,\"去给三叔公上炷香。\"
徐思富机械地按照指示做了,香炉里积了厚厚的香灰,插上去的香像一片小树林。他注意到三叔公的脸色出奇地红润,仿佛只是睡着了一般,这让他心里一阵发毛。
\"下午三点出殡,你负责抬前杠。\"父亲拍了拍他的肩膀,\"记住,路上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要回头。\"
\"为什么不能回头?\"徐思富忍不住问。
父亲的表情突然变得严肃,\"这是规矩。抬棺人回头看,会把亡者的魂灵带回家。\"
徐思富差点笑出声,但看到父亲认真的表情,只好点头应下。这些迷信的说法在他听来荒谬至极,但为了不惹父亲生气,他决定照做就是。
下午出殡时,天空阴沉得可怕,乌云低垂,仿佛随时会压下来。十六个抬棺人分成两班,徐思富被安排在前排右侧。棺材是厚重的黑漆木,比他想象中沉得多,压在肩膀上,让他不得不弯着腰前行。
\"起棺!\"随着一声吆喝,唢呐声凄厉地响起,纸钱被撒向空中,像一场诡异的雪。
送葬队伍缓缓移动,徐思富能感觉到棺材的重量随着每一步而增加。他的肩膀火辣辣地疼,汗水浸透了衬衫。队伍沿着村后的山路向上,目的地是位于半山腰的祖坟。
走到一处陡坡时,意外发生了。前排左侧的抬棺人老张突然脚下一滑,棺材猛地倾斜了一下。徐思富下意识地回头想看看情况,正好对上棺材头部那个大大的\"奠\"字。
一瞬间,他感到一股寒意从脚底直窜上脊背。棺材似乎变得更重了,压得他几乎喘不过气来。更奇怪的是,他仿佛听到棺材里传来一声轻微的响动,像是有人在里面翻了个身。
\"别看!\"老张厉声喝道,吓得徐思富赶紧转回头。
接下来的路程,徐思富只觉得双腿发软,一种莫名的恐惧攫住了他的心脏。他注意到脚下的纸钱似乎格外多,每一步都会踩到几张,发出轻微的\"沙沙\"声,像是有什么东西在跟着他的脚步。
终于到达墓地时,天空开始飘起细雨。棺材被缓缓放入早已挖好的墓穴中,徐思富如释重负地退到一旁。就在这时,他注意到李阿婆——村里最年长的老人,正用她浑浊的眼睛死死盯着他。
\"你回头了。\"李阿婆的声音沙哑得像砂纸摩擦,\"你回头看了棺材。\"
徐思富心头一震,不知该如何回答。李阿婆走近他,从怀里掏出一张折成三角形的黄纸塞进他手里。
\"拿着,晚上放在枕头下。\"她说完就转身离开,留下徐思富站在原地,手里捏着那张符纸,雨水渐渐浸湿了纸面。
葬礼结束后,徐思富婉拒了父亲留宿的提议,执意要当晚赶回城里。离开前,他随手将那张湿透的符纸扔在了村口的垃圾堆里。
\"迷信。\"他嘟囔着发动了车子。
回城的路上,雨越下越大。徐思富打开雨刷,却发现后视镜里似乎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他猛地回头,后座上空空如也,只有被雨水模糊的车窗。
\"眼花了。\"他自我安慰道,却不由自主地提高了车速。
到家时已是深夜。徐思富疲惫地打开公寓的门,随手将外套扔在沙发上。淋浴时,他总觉得浴室门外有影子晃动,但每次拉开浴帘,外面都空无一人。
\"太累了。\"他摇摇头,擦干身体后直接倒在床上。
半夜,徐思富被一阵滴水声惊醒。他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发现声音来自浴室。可能是淋浴没关紧,他想着,翻了个身准备继续睡。就在这时,他清晰地感觉到有一只手搭在了他的肩膀上。
徐思富瞬间清醒,猛地坐起身打开床头灯。房间里空荡荡的,只有他的影子被灯光拉长投在墙上。肩膀上的触感却真实得可怕,仿佛还能感受到那只手的温度和重量。
\"见鬼了。\"他喃喃自语,却再也不敢关灯睡觉。
第二天上班,徐思富精神萎靡,黑眼圈明显。同事小王关切地问他是不是病了。
\"可能是感冒了。\"徐思富敷衍道,不想承认自己因为一个荒谬的迷信而失眠。
然而,事情并没有好转。接下来的几天,徐思富开始频繁地做同一个梦:他站在雨中抬着棺材,棺材越来越重,最后压得他跪倒在地。每次他挣扎着想站起来时,都会看到棺材盖慢慢滑开,里面漆黑一片,却有什么东西在蠕动...
更可怕的是,他开始在现实中感受到被注视的感觉。无论是在办公室、电梯里还是家中,总有一道视线如影随形地跟着他。有几次,他甚至看到镜子里的自己动作慢了半拍,或者嘴角挂着不属于他的诡异微笑。
第五天晚上,徐思富终于崩溃了。他正在浴室刷牙,突然听到客厅传来清晰的脚步声。他屏住呼吸,轻轻放下牙刷,慢慢转身——
镜子里,他身后站着一个模糊的人影,穿着寿衣,脸色青白。最恐怖的是,那人影没有脸,本该是五官的位置只有一片空白。
徐思富尖叫一声,转身就跑,却撞上了什么东西。他跌坐在地,抬头看到浴室的灯开始闪烁,在明灭的光线中,墙上慢慢渗出暗红色的液体,形成一个个手印。
他连滚带爬地逃出公寓,在附近的酒店住了一晚。第二天,他请了假,直接开车去了医院。
\"可能是工作压力导致的幻觉。\"医生听完他的描述后说,开了些安神的药。
但药物毫无作用。第七天晚上,徐思富在办公室加班到很晚。整层楼只剩下他一个人,电脑屏幕的光在黑暗中显得格外刺眼。突然,空调出风口传来异响,像是有人在里面爬行。
徐思富僵在原地,眼睁睁地看着办公室的温度急剧下降,他的呼吸在空气中凝结成白雾。电脑屏幕闪烁了几下,然后完全黑屏。在屏幕反射的微光中,他看到自己身后站着三个模糊的人影,都穿着寿衣,无声地向他伸出手。
\"不!\"他抓起公文包就往外跑,电梯却停在了一楼迟迟不上来。楼梯间的灯忽明忽暗,他跌跌撞撞地往下冲,总觉得有什么东西紧跟在后面,冰冷的呼吸喷在他的后颈上。
逃到大街上,徐思富才敢停下来喘口气。他掏出手机,颤抖着拨通了父亲的电话。
\"爸,我...我可能遇到麻烦了。\"他声音发抖。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然后父亲说:\"我就知道。你扔了李阿婆的符,是不是?\"
徐思富没有回答,但父亲已经明白了。\"明天一早回来,我带你去找李阿婆。\"
第二天,徐思富再次回到了村里。这一次,他不再觉得那些习俗可笑,而是充满敬畏。李阿婆的屋子在村子的最边缘,低矮的土墙,茅草屋顶,门前挂着各种风干的草药和符咒。
李阿婆似乎早就知道他会来,已经在院子里摆好了香案。看到徐思富,她只是叹了口气,指了指地上的蒲团。
\"跪下。\"她命令道。
徐思富顺从地跪下,李阿婆开始用一种他听不懂的语言念咒,同时在他周围撒米和盐。香炉里的烟越来越浓,奇怪的是,那些烟似乎有意识般地缠绕在徐思富周围,形成一个个漩涡。
\"你带回来了不干净的东西。\"李阿婆突然用普通话说道,\"抬棺时回头,让一个无主的魂灵跟上了你。它以为你是它的亲人,想跟你回家。\"
徐思富浑身发抖,不敢说话。
仪式持续了整整两个小时。李阿婆时而摇铃,时而烧纸,最后将一碗混着香灰的水递给徐思富。
\"喝下去。\"她说。
水有一股苦涩的味道,徐思富强忍着恶心咽了下去。就在他喝完的瞬间,一阵风吹过院子,所有的香烛同时熄灭。徐思富感到一阵轻松,仿佛有什么重担被卸下了。
\"它走了。\"李阿婆点点头,\"但记住,以后要尊重死者,不要轻视这些规矩。它们存在了几百年,自有道理。\"
徐思富郑重地点头,这一次,他真心实意地相信了。
回到城里后,那些灵异现象果然消失了。徐思富不再做噩梦,也不再感受到被注视。但他永远记得那段经历,也终于明白,有些传统和禁忌,背后隐藏着现代科学无法解释的智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