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杰看了看手表，下午三点十五分。他揉了揉发酸的眼睛，将车载空调调低了两度。导航显示还有一百二十公里就能到达老家县城，这条高速公路他再熟悉不过了。
\"三年了...\"张杰轻声自语，手指无意识地敲打着方向盘。自从父亲去世后，他就再没回过老家。这次是因为母亲七十大寿，全家人都等着他回去团聚。
车窗外，七月的阳光炙烤着柏油路面，远处的山峦在热浪中微微扭曲。张杰打开车窗，让自然风吹进来，试图驱散车内沉闷的空气。奇怪的是，尽管阳光明媚，吹进来的风却带着一丝凉意。
\"天气预报没说今天会降温啊。\"张杰皱了皱眉，又把车窗关上。
他打开收音机，调到自己常听的音乐频道，却发现只有刺耳的电流声。连续换了几个频道都是如此，最后他只好关掉收音机，车内顿时陷入一片寂静。
张杰看了眼后视镜，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他已经开了将近一个小时，竟然没遇到任何一辆车。这条高速公路平时车流量不小，尤其是周末，按理说应该有不少车辆才对。
\"可能是工作日的原因吧。\"他自我安慰道，但心里却升起一丝不安。
又开了约莫半小时，张杰的疑惑越来越深。不仅没有对向车道的车辆，连他所在的车道也空空如也。他尝试回忆上一个服务区是什么时候经过的，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奇怪...\"张杰放慢车速，掏出手机想查看地图，却发现手机信号格是空的，\"没信号？\"
就在这时，他注意到前方的路牌有些异样。那块标着\"前方500米出口\"的绿色路牌，上面的字迹像是被水浸过一样模糊不清。更诡异的是，当他驶近时，路牌上的距离数字竟然从500变成了300，然后又跳回500。
张杰感到一阵寒意爬上脊背。他猛踩油门，想要快速通过这个路段。然而，开了几分钟后，他又看到了同样的路牌，上面的数字依然在诡异地变化着。
\"这不可能...\"张杰额头渗出冷汗，他清楚地记得自己一直在直行，没有转弯或变道。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明明才下午四点，外面的光线却像是傍晚六七点的样子。张杰打开车灯，发现灯光只能照出很短的距离，仿佛被周围的黑暗吞噬了一般。
他看了眼油量表，顿时心头一紧——油箱竟然只剩四分之一了。出发前他明明加满了油，按道理至少还能开四百公里才对。
\"一定是油表坏了。\"张杰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但手指却不自觉地颤抖起来。
道路两旁的景色开始变得模糊，树木像是被拉长的黑影，在暮色中摇曳。张杰突然意识到，自己已经很久没有看到任何路标或出口了，这条高速公路似乎永无止境。
恐惧终于战胜了理智，张杰决定靠边停车检查导航。然而，当他踩下刹车时，却发现车速没有丝毫减慢的迹象。他用力将刹车踩到底，车子依然以八十公里的时速向前行驶。
\"怎么回事！\"张杰惊恐地拍打方向盘，仪表盘上的所有指示灯突然全部亮起，又瞬间熄灭。车内的温度骤降，他呼出的气息在面前形成白雾。
就在这时，车灯照到前方路边站着一个模糊的人影。张杰本能地想要避开，却发现方向盘像是被固定住了一样纹丝不动。车子径直朝那个人影冲去，就在即将撞上的瞬间，人影突然消失了。
张杰的心脏狂跳不止，喉咙发紧。他尝试打开车窗呼救，但车窗按钮毫无反应。后视镜中，他隐约看到后排座位上似乎多了一个黑影，但当他定睛看去时，那里又什么都没有。
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车外的世界仿佛被一层浓稠的黑雾笼罩。张杰发现自己的手机不知何时自动重启了，屏幕上显示的时间是00:00，日期则是——4040年40月40日。
\"这不可能...\"张杰的声音颤抖得几乎听不清。他感到一阵强烈的眩晕，视线开始模糊。就在他即将失去意识的边缘，车子突然发出一声怪响，然后彻底熄火了。
油量表显示为零。
张杰坐在死寂的车内，只能听到自己急促的呼吸声和越来越快的心跳。他不敢下车，也不敢回头看，只能死死盯着前方被车灯照亮的短短一截路面。
不知过了多久，张杰感觉脖子后面有一阵冰冷的触感，像是有人对着他吹气。他僵硬地转过头，顿时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尖叫——
车窗外，紧贴着玻璃的是一张血肉模糊的脸！那双没有眼白的漆黑眼睛正直勾勾地盯着他，像极了《咒怨》里的伽椰子。
张杰眼前一黑，失去了知觉。
\"先生？先生！能听到我说话吗？\"
一个陌生的男声将张杰从黑暗中拉回。他艰难地睁开眼，刺眼的白光让他立即又闭上了眼睛。
\"太好了，他醒了！\"另一个声音说道，\"快通知医生。\"
张杰再次尝试睁开眼睛，这次他看清了——自己躺在医院的病床上，旁边站着一位穿白大褂的医生和一名穿制服的交警。
\"我...这是哪里？\"张杰的喉咙干涩得像是被砂纸磨过。
\"县中心医院。\"医生温和地说，\"您昏迷了将近十二个小时。是一位卡车司机发现您晕倒在车里，报了警。\"
张杰猛地想起昨晚的恐怖经历，挣扎着想要坐起来：\"我的车！那路上有——\"
\"冷静点，张先生。\"医生按住他的肩膀，\"您的车完好无损，已经被拖到医院的停车场了。您只是受了惊吓和轻微脱水，没有大碍。\"
交警走上前来：\"张先生，能说说昨晚发生了什么吗？我们发现您时，您的车停在省道23公里处的路边，发动机已经熄火，车门锁着，您昏迷在驾驶座上。\"
张杰的太阳穴突突直跳：\"省道？不可能...我一直在高速公路上行驶！\"
医生和交警交换了一个疑惑的眼神。交警继续说：\"根据您的行车记录仪显示，您确实是从省道过来的，而且...\"他犹豫了一下，\"记录显示您一直在同一段约三公里的路段上绕圈，持续了将近五个小时。\"
\"这不可能！\"张杰激动地说，\"我明明开了至少三百多公里！而且路上一个人都没有，后来还出现了...\"他停住了，不确定是否应该说出那张血脸的事。
\"您的行车记录仪我们检查过了，画面完全正常，没有出现任何异常现象。\"交警的语气变得谨慎，\"您是不是...疲劳驾驶产生了幻觉？\"
张杰无力地摇头，他知道没人会相信自己的遭遇。医生给他做了简单检查后，通知他可以出院了，但建议他做进一步的心理评估。
下午，张杰的妻子林雨晴赶到医院接他。看到丈夫苍白的脸色和深陷的眼窝，她差点哭出来。
\"杰，发生什么事了？警察打电话说你...\"
张杰紧紧抱住妻子，身体仍在微微发抖：\"回家再说。\"
在回家的路上，张杰详细讲述了自己的恐怖经历。林雨晴听完后，脸色也变得煞白。
\"会不会是...鬼打墙？\"她小声说，\"我奶奶以前讲过类似的故事。\"
张杰本想反驳，但回想起昨晚的经历，科学解释似乎已经站不住脚了。他决定回家后立即查看行车记录仪的内容。
回到家，张杰迫不及待地连接电脑查看记录仪视频。画面显示他确实一直在同一条三公里长的路段上绕圈，从下午三点多一直持续到晚上九点。最诡异的是，视频中道路两旁始终有车辆经过，加油站、路标一应俱全，与他记忆中的空无一物完全不符。
\"这不可能...\"张杰反复观看视频，却找不到任何剪辑或篡改的痕迹，\"我明明看到的是完全不同的景象！\"
接下来的几天，张杰的身体状况急剧恶化。他吃不下饭，睡不着觉，一闭眼就会看到那张血脸。短短一周内，他瘦了将近十斤，眼窝深陷，面色蜡黄。
林雨晴带他看了多位医生，做了全面体检，结果都显示他的身体没有任何器质性问题。最后一位老中医把完脉后，悄悄对林雨晴说：\"你丈夫这病，恐怕不是药石能医的。\"
当天晚上，林雨晴带着一位七十多岁的老妇人回到家。老妇人满头白发，脸上布满皱纹，一双眼睛却异常明亮。
\"这是陈婆婆，我们县最有名的神婆。\"林雨晴介绍道，\"我把你的情况告诉她了，她说能帮忙。\"
陈婆婆绕着张杰转了一圈，突然伸手按在他的额头上。张杰顿时感到一阵刺骨的寒意从头顶流遍全身。
\"魂丢了。\"陈婆婆斩钉截铁地说，\"他受到惊吓，灵魂出窍，魂魄被困在那段路里了，必须找回来，否则...\"
她没有说完，但意思已经很明显。林雨晴的眼泪夺眶而出：\"求求您，救救我丈夫！\"
陈婆婆点点头：\"明晚子时，你骑自行车带我去那段路。准备三炷香、一叠黄纸、一碗生米和一件他的贴身衣物。\"
第二天午夜十一点半，林雨晴骑着老式自行车，后座上载着陈婆婆，向省道23公里处驶去。夜空中没有月亮，只有几颗稀疏的星星。路两旁的树木在风中摇曳，投下诡异的影子。
\"就是这里。\"陈婆婆在一个转弯处示意停车。她点燃三炷香插在路边，然后开始焚烧黄纸，口中念念有词。
突然，一阵阴风吹来，将燃烧的黄纸卷到空中。林雨晴惊恐地发现，那些纸灰在空中组成了一个模糊的人形。
\"跪下来，喊你丈夫的名字！\"陈婆婆厉声命令。
林雨晴立刻跪下，颤抖着喊道：\"张杰！回家吧！张杰！回家吧！\"
陈婆婆抓起一把生米撒向四周，然后拿出张杰的衬衫在空中挥舞。奇怪的是，那件衬衫像是被无形的手拉扯着，朝某个方向飘动。
\"他就在那里！\"陈婆婆指向路边的一片黑暗，\"继续喊！\"
林雨晴声嘶力竭地呼喊着丈夫的名字，泪水模糊了视线。就在这时，她看到黑暗中缓缓走出一个半透明的人影——那分明是张杰的模样，但眼神空洞，动作僵硬。
陈婆婆迅速将衬衫朝那人影抛去，同时大喝一声：\"魂归本体！\"
人影被衬衫罩住的瞬间，林雨晴听到一声凄厉的尖叫，不是来自人影，而是来自他们身后的黑暗中。她惊恐地回头，隐约看到树丛间有一张血肉模糊的脸一闪而过。
\"快走！\"陈婆婆一把拉起林雨晴，\"已经成了！\"
两人骑上自行车拼命往回蹬。林雨晴感觉有什么东西在追赶他们，后颈上的汗毛全部竖了起来。直到骑出两公里远，那种被追赶的感觉才逐渐消失。
回到家时已是凌晨两点。张杰躺在床上，面色竟然比之前红润了些，呼吸也平稳了许多。
陈婆婆将衬衫盖在他身上，又在他额头画了个奇怪的符号：\"三天内不要出门，每天正午晒一小时太阳。一个月后就能完全康复。\"
正如陈婆婆所说，张杰的情况一天天好转。他开始能吃得下饭，睡得着觉，眼中的神采也逐渐恢复。唯一不同的是，他再也不愿提起那天晚上的经历，也坚决不肯再开车经过那段省道。
一个月后的早晨，张杰站在阳台上，深深吸了一口新鲜空气。阳光照在他恢复血色的脸上，林雨晴从背后抱住他：\"都过去了。\"
张杰握住妻子的手，轻声说：\"谢谢你带我回来。\"他知道，有些事永远无法用常理解释，而那段被黑暗吞噬的路，将永远成为他记忆中最恐怖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