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门音乐总部的危机应对中心里,空气凝固得像块铅。六块巨型屏幕拼成的监控墙上,猩红色的舆情警报如同血管般搏动。主屏幕正中央,一条刚被水军顶上热搜榜首的爆料视频循环播放着:
摇晃的手机镜头对准楚门音乐节搭建中的主舞台钢结构,一个变声处理的画外音阴恻恻响起:“看看这些焊缝!楚门为省钱用劣质钢,焊点全是气孔!”镜头猛地推近一处焊缝特写,斑驳的金属表面确实布满蜂窝状黑点。紧接着画面切到暴雨中的舞台顶棚,狂风卷着防雨布疯狂抽打钢梁,画外音陡然拔高:“台风‘山猫’后天登陆!这种豆腐渣工程能扛几级风?十万条人命啊!”
公关总监吴薇一拳砸在控制台上:“半小时前刚出的气象预警,他们连台风名字都用上了!水军正在话题里刷屏‘楚门杀人音乐节’!”
技术组张锐的十指在键盘上爆出残影:“焊缝视频是AI换脸嫁接!原始视频是去年东南亚音乐节坍塌事故,原焊缝已被技术组处理过,但伪造者用粒子特效叠加了腐蚀效果……”监控分屏上,真伪视频的波形图谱被拆解成数据流,假视频的像素点呈现不自然的断层。
“舆情裂变速度超出预估。”方青的声音带着金属摩擦般的冷硬,“安宝保险刚发函要求重新评估承保风险;运动品牌‘疾风’暂停了现场体验区搭建;连供电局都派人来‘例行检查’了。”她调出内部通讯记录,三个标红的紧急通话记录刺目地挂在屏幕顶端——全是核心赞助商的专线。
陈楚站在阴影里,目光锁死屏幕上被慢放的焊缝特写。十年雪藏练就的本能让他嗅到更深的陷阱。这不是普通的泼脏水,而是用十万观众的生命当筹码,逼资本与他切割。“查台风预警泄漏源。”他突然开口,“气象局内部预警比公众早四小时发布,伪造者连台风命名都用得一字不差。”
城中顶级私人医院的特护楼层,消毒水味被雪茄的焦油味撕开一道口子。龙涛半躺在病床上输液,手背插着留置针,眼底却烧着亢奋的火光。赵宇将平板电脑推到她面前,上面是楚门音乐节赞助商列表,其中五家已被标红。
“安宝、疾风、红牛……”赵宇指尖划过一个个名字,“这些墙头草最怕沾上安全事故。台风预警是我通过气象局老同学拿到的,足够真。”他点开伪造视频的评论页,水军正用统一话术刷屏:“支持彻查!不能让粉丝用命给陈楚的野心买单!”
龙涛咳出一口带血丝的痰,嘶声笑道:“台风是真,舞台隐患是假,但恐慌会要人命。”她盯着监控里楚门现场慌乱加固顶棚的工人,“让‘钉子’今晚行动,把b区三号承重柱的斜拉索……剪三分之一。”
赵宇皱眉:“现场安检太严,我们的人混不进去。”
“谁让你混进去了?”龙涛眼中闪过毒蛇般的阴冷,“楚门雇的搭建公司里,有个领班叫王猛。他儿子在澳门欠了鸿信赌场三百多万。”她调出一张照片:医院走廊里,一个穿工装的男人正对着镜头鞠躬,手里捏着厚信封。“告诉他,剪断钢索后立刻辞职回老家。等台风一来,钢索崩断砸伤几个人——”她猛地攥紧输液管,“陈楚就是有十张嘴也说不清!”
楚门技术部的暗房里,紫外线灯映着张锐铁青的脸。桌上摊着被拆解的斜拉索钢扣——正是王猛“加固”过的那根。拇指粗的合金扣内侧,一道崭新的切割痕几乎贯穿锁体,仅剩一丝金属藕断丝连。
“切割面有高频激光灼痕,专业设备干的。”张锐的镊子夹起一粒金属碎屑,“王猛今早失踪,他老婆账户昨天进了五十万,汇款方是海外空壳公司。”
陈楚拿起钢扣,残存的金属丝在灯光下泛着将断未断的寒光。这是条人命搭起的绞索,只等台风来收绳。“报警。”他声音平静,“把王猛家的监控录像、赌场欠条复印件、汇款路径全交给经侦。”
“来不及!”吴薇急声道,“‘山猫’登陆时间提前了!赞助商联合通牒,要求我们十二小时内自证舞台安全,否则集体撤资!”她甩出邮件截图,措辞强硬的最后通牒像封死亡判决书。
空气死寂。窗外乌云压城,第一滴雨砸在玻璃上。
陈楚忽然抓起桌上的钢扣,转身走向道具间。五分钟后,他拎着把舞台用的射钉枪回到暗房,枪口赫然顶着那枚做过手脚的钢扣!
“开直播。”他咔哒一声将钢扣卡进射钉枪滑槽,“楚门音乐节安全测试专场——现在开始。”
千万人涌进的楚门直播间里,没有主持人,没有打光。镜头粗暴地对准狂风呼啸的露天舞台,陈楚的身影在暴雨中模糊成一道剪影。他单手举起射钉枪,枪口顶住主舞台一根碗口粗的承重柱。
“这是被‘专业处理’过的斜拉索扣。”陈楚的声音混着风雨声砸进话筒,“现在它要承受的是——”他猛地扣动扳机!
砰!砰!砰!
三枚特制钢钉撕裂雨幕,狠狠凿进钢扣切割面!镜头推成特写:高频激光切割的薄弱处在巨力冲击下发出令人牙酸的呻吟,但藕断丝连的金属丝竟死死绷住!
“不够?”陈楚扔掉射钉枪,从道具堆里拖出舞台液压锤!三米长的机械臂在他操控下高高扬起,锤头对准钢扣——
“陈楚你疯了!”导演在耳机里嘶吼,“那柱子真会塌!”
液压锤轰然砸落!金属碰撞的爆鸣炸穿直播间!
钢扣在特写镜头里扭曲、变形,切割面被蛮力撕扯出狰狞裂口——却仍未断裂!那道人工切割的伤痕像道丑陋的勋章,在液压锤的暴击下展示着原材料惊人的韧性。
“舞台用钢全部采用军工标准,极限抗拉强度1200mpa。”陈楚抹了把脸上的雨水,将检测报告拍在镜头前,“而这道‘豆腐渣伤痕’——”他猛地抡起大锤砸向旁边备用钢料!
哐当!同样被激光切割过的崭新钢扣应声断裂!
暴雨如瀑,陈楚的声音却劈开风雨:“真隐患一锤就断!假隐患锤不烂,是因为它根本焊在真钢材上!”他踢开断裂的废料,手指死死戳向承重柱上顽强挺立的破损钢扣:“这,就是‘反陈联盟’送给十万乐迷的‘大礼’!”
直播间弹幕彻底爆炸!#楚门舞台钢索#瞬间冲上热一!
后台监控车里,吴薇突然指着分屏尖叫:“b区三号顶棚在晃!”——正是王猛动过手脚的区域!狂风正撕扯着被剪松的斜拉索,顶棚钢架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紧急疏散!”导演对着对讲机嘶吼。但现场人潮正因直播骚动,疏散通道瞬间堵塞。
陈楚扔掉液压锤冲进雨幕。他奔向调音台,一把扯过备用话筒线插入舞台备用电源。电流嗡鸣中,他抓住悬吊在钢架上的返送音箱支架,借力跃上两米高的灯光架!
风雨将他浇透,电流通过湿透的话筒线在掌心灼出青烟。他俯瞰着混乱现场,歌声混着电流杂音炸进所有音响:
“钢筋铁骨铸的台(铸的台)
魑魅魍魉凿的灾(凿的灾)
且看那——
风口浪尖立着谁家骸?!”
高亢的戏腔像柄刀劈开雨幕!躁动的人群瞬间被钉在原地。镜头追着他摇上钢架,特写锁死他紧攥钢梁的手——正是王猛做过手脚的承重点!
“天要塌——老子脊梁顶着!
地要陷——老子脚桩钉着!
命悬一线又如何?
十万人的场子——”
他脚下猛然发力,灯光架在暴风雨中剧烈摇晃!所有人心跳骤停的刹那,歌声如炸雷轰落:
“老子用命扛着!!”
“陈楚!”方青的惊叫被淹没在声浪里。只见他借着钢架摇晃的惯性凌空跃向相邻钢梁,落脚处正是那根被液压锤验证过的承重柱!
暴雨冲刷着钢梁上屹立的身影,电流嘶鸣声成了最震撼的伴奏。台下死寂片刻,山呼海啸般的声浪猛然爆发:
“楚哥!!!”
两小时后,台风紧急撤离警报响彻全城。楚门官微发布暴雨中的舞台全景视频:所有钢梁在狂风中纹丝不动,被陈楚踩踏过的承重柱上,那枚残破钢扣在探照灯下闪着倔强的光。配文只有八个字:
“台在人在,命硬过钢。”
安宝保险官网连夜挂出公告:“楚门音乐节投保额度追加至十亿。”
“疾风”运动更直接:“现场体验区增设安全主题互动——钢索拉力挑战赛。”
而真正的致命一击,来自经侦支队凌晨的蓝底白字通报:“抓获恶意破坏安全生产设施嫌疑人王某(男,41岁),幕后指使者正在追逃。” 通报下方,王猛在赌场签的欠条与收款记录被热心网友“不小心”贴出,“鸿信赌场”四个字瞬间点燃新一轮风暴。
龙涛在病房里砸碎了最后一台平板。窗外,疾风骤雨正撕扯着城市,却再也撼不动那座钢铁舞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