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刚吹过沙地，陈默就压了压袖子。他把影息草放进嘴里，舌尖一碰就化了。身体一下子变轻，像要飞起来。他没动，眼睛死死盯着前面的裂谷边缘。
阿渔在他左边，呼吸很轻。她没说话，耳朵后面的鳞片轻轻抖了一下。
小狼突然停下，鼻子贴到地上。它的后腿有旧伤，站得不太稳，前爪却用力抠进沙子里。
“有东西。”它低声说。
话刚说完，两边裂谷就跳出黑影。灰毛，长牙，四肢带着鳞片，眼睛发绿。它们落地没声音，很快围过来，速度快得连风都没惊动。
陈默立刻把玉盒塞进怀里。刚才那一下震动不是错觉——焚天骨狱的气息漏出来了。这些妖兽，就是冲这个来的。
他左手在胸前划了一下，打出一道符，灵力灌进玉盒夹层。盒子终于不抖了。
但已经晚了。
七头妖狼从左边扑来，直冲队伍中间。妖族少年反应最快，甩出镇魂钉，在地上划出一条火线。妖狼跳开，翻个身落地，一点不乱，马上分成两组继续靠近。
右边又跳出十几头，目标清楚——围住小狼和妖族少年之间的空档。
“伏岭！”陈默吼了一声。
伏岭立刻冲出去。他身子一矮，撞进狼群侧面，张开双臂，硬挡住三头妖狼的扑击。夜枭站在高处，手里撒出一把粉。粉一落地就烧起来，变成一圈矮火墙，暂时拦住敌人退路。
可这些妖狼不怕。它们几个一组，轮流进攻。一头假装攻击，别的从旁边冲进来，配合得很好，像练过很多次。
小狼还站着不动，抬头低叫一声。声音不大，却盖过了所有吼叫。
那些妖狼动作一下子停住。
带头的两只对视一眼，眼神有点乱。它们吼了几声，像是在确认命令，节奏却乱了。
陈默抓住机会，一脚蹬地，整个人冲出去。
八荒骨拳——破颅式！
拳头砸下，骨头响了一声，红色火焰从指节喷出，正中一头妖狼脑袋。脑浆和碎骨炸开，尸体飞出去两三丈远，砸塌了一片石头。
阿渔跳起来，半空中转身，嘴里喷出银白色的火焰。火扫过左边，五头妖狼皮开肉绽，惨叫着打滚。她落地时单膝跪下，喘了口气，又站起来。
“还能打？”陈默问。
“能。”她点头，扶着膝盖起身。
妖族少年趁机补位，把镇魂钉插进地面，符线在地上蔓延，封住了后面的缺口。剩下的妖狼想绕到后面偷袭，被火线逼了回来。
伏岭从旁边杀回来，手臂上有三条伤口，血一直在流。他不在乎，直接冲进另一群狼里，一拳打断一头妖狼的脊椎。
夜枭在高处喊：“右边还有！”
陈默看了一眼，远处沙丘上有黑影在动。不止这一批，后面还有援兵。
不能再拖。
他咬破舌头，一口血喷在拳头上。焚天骨狱的气息又出来了，这次他没压，让火焰顺着胳膊烧到肩膀。
第二拳打了出去。
八荒骨拳——裂地式！
拳风落下，地面炸开一条三丈长的裂缝。三头妖狼被气浪掀飞，摔在地上抽搐。剩下的开始后退，但陈默不停。他追上去，一脚踩碎一头妖狼的胸口，反手抽出短刀，捅进另一头喉咙。
阿渔再喷一次龙息，这次是直线，逼得最后五头妖狼挤在一起。妖族少年抓住机会，扔出镇魂钉，钉穿一头后腿。那妖狼惨叫，其他几头终于害怕，转身逃跑。
伏岭想追，陈默抬手拦住。
“别追。”他说，“留点力气。”
伏岭停下，喘着气回到队伍。血从他手指滴下，落进沙里，很快没了。
夜枭从高处跳下来，落地没声音。他看了看四周，确定没人埋伏，走到陈默身边：“走了二十多头，应该还有一批在附近。”
陈默点头，从怀里拿出一颗红色妖丹，递给小狼。
“含着。”
小狼低头咬住，吞了下去。妖丹一进肚子，气息稳了些，但前爪还在流血。
“疼吗？”阿渔问。
小狼摇头。
苏弦一直坐在后面没动。他靠着石头，骨琴放在腿上。七根琴弦里有三根微微发亮，琴身轻轻颤。他闭着眼，手指搭在琴尾，随时准备弹。
“你没事吧？”陈默走过去问。
苏弦睁眼：“我没出手。”
“我知道。”
“但琴想响。”他低声说，“刚才有人在远处听。”
陈默皱眉：“谁？”
“不知道。”苏弦摇头，“不是这些狼。更远，更高。它在听我们。”
陈默回头看裂谷深处。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见。
他没再问，手放回剑柄上。
“休息三个呼吸。”他说，“然后走。”
没人反对。
小狼舔了舔伤口，站到队伍前面。鼻子贴地，开始找路。妖族少年捡回镇魂钉，检查了一下，尖有点磨，还能用。
伏岭撕下一块布包手臂，夜枭重新撒粉，盖住脚印。阿渔走到陈默旁边，小声问：“你还记得苏弦说的那句话吗？”
“哪句？”
“关于玄明子的。”她说，“让他问，为什么背叛师门的时候，连琴都不听一听。”
陈默沉默了一会儿：“我记得。”
“你会问吗？”
“会。”他说，“如果见到他。”
阿渔没说话，手轻轻碰了下他胳膊，很快收回。
三个呼吸结束。
陈默站起来：“走。”
队伍出发。
伏岭走在最前，很快消失在沙丘后。夜枭断后，脚步轻。小狼在左前方，一路低头探路。妖族少年跟在中间，负责警戒。
苏弦被人扶着走，骨琴收进布袋，背在肩上。他闭着眼，神识放开，耳朵微动，听着周围动静。
阿渔在陈默左边，步伐稳。她耳后的鳞片偶尔闪一下，像是察觉了什么，但没开口。
陈默右手一直按在剑柄上。剑背在肩上，铁链滑了一下，他伸手拉了拉，握紧。
风又吹起来。
沙地上的脚印刚留下，转眼就被吹平。
他们穿过一片倒掉的石堆，走进更深的荒原。远处那座黑山越来越近，看得更清楚了。
陈默忽然停下。
他低头看怀里的玉盒。
盒子静静躺着，没动静。
但他觉得不对。
前面沙地上，出现了一串脚印。
不是他们的。
也不是妖狼的。
这脚印很深，像是有人穿着重靴走过，每一步都陷进沙里，鞋底纹路很清楚。
只有一串脚印。
从左边沙丘出来，笔直通向右边裂谷。
没有起点，也没有终点。
好像那个人，是从地下冒出来的，又沉回地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