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到了新世纪2003年。
这一年的深秋,终南山的枫叶红得像血,渭南的黄土坡上,枯草在风中瑟瑟发抖。
天相奇怪,似乎要发生点什么。
目地穴的父亲,突然病逝,终于走完90岁的一生。
消息传来时,他正为一位房地产老板看新盘风水。
那人出价十万,请他“点一处龙脉眼”,以保项目大卖。
他放下罗盘,沉默良久,最终推掉生意,连夜赶回老家。
父亲一生沉默寡言,耳聋眼花,却始终护着他这个“黑五类”的儿子。
小时候挨批斗,父亲曾用身体挡在他前面,挨了三记皮带。
那三道血痕,至今刻在目地穴的记忆里。
他要亲自为父亲选墓地。
弟弟目地超和妹妹目地莲不信这些,说:“人死了,埋哪儿都一样。
哥,你搞这些,不怕再惹麻烦?”
目地穴冷笑:“你们不懂。
坟地,是子孙的根。
根旺,则枝繁叶茂;根枯,则家败人亡。”
他背上罗盘,独自进山。
他在终南山下转了七天七夜,踏遍每一处山谷,勘测每一寸土地。
他观龙脉走势,察砂水形势,辨气场清浊。
第七日黄昏,他停在一处缓坡。
此地背靠主峰,如太师椅环抱;
前方一池清水,如明镜照天;
左有青龙蜿蜒,右有白虎伏降;
水口处两山夹峙,形如金锁,锁住财气不散。
他蹲下身,用手指挖开表土,露出湿润的黑壤。
他抓起一把,放在鼻前轻嗅——土气醇厚,无腥无腐,是“藏风聚气”之象。
他闭目,罗盘在手,指针缓缓转动,最终稳稳指向“子山午向”。
“金盆葬。”他低声自语,“此地如盆,盛气聚财,可旺一人,福荫三代。”
他睁开眼,目光如刀:“此地,只旺我一人!”
他宣布:“父亲葬于此,我将从此财源滚滚,子孙满堂!”
弟弟妹妹不信,由他折腾。
父亲下葬那夜,正值子时。
目地穴在坟前焚香三炷,摆上五谷、酒肉、纸钱。
他跪地叩首,额头触地,声音低沉而决绝:
“爹,儿子苦了一辈子,
从今往后,
我要风得风,要雨得雨,
谁挡我路,我便断他风水!”
香火映照下,墓碑静静矗立。
可就在此时,
一道细微的裂痕,从碑顶缓缓裂下,如蛇行,无声无息。
目地穴未察觉。
他只觉一股暖流从脚底升起,直冲头顶,仿佛命运之门,终于为他打开。
新世纪,风水行业悄然兴起。
房地产商、大老板纷纷请“大师”看风水。
“龙脉”、“财位”、“镇宅兽”成了富豪圈的流行词。
目地穴终于走上台面。
他不再穿中山装,改穿定制唐装,手持紫檀罗盘,言谈间引经据典,自称“当代杨筠松传人”。
他出入豪车,有司机保镖;
他的客户,从村野农夫,变成了地产巨鳄、上市公司董事长。
他再次包养情人,十个大城市每城一个,自称“一城一龙穴,旺我千年”。
他认为,这些女人是“阴穴”,可补他阳气,助他气运昌隆。
他挥霍无度。
买名表、戴翡翠、抽雪茄、喝82年拉菲。
钱来得快,去得更快。
他以为,父亲的“金盆葬”,终于开始显灵。
2015年,大儿子目缺眼要娶媳妇,需盖新房。
目地穴一算,手头空空,连彩礼都凑不齐。
他这些年吃喝玩乐,四个情人,五个家庭开支,他早已经是财务亏空。
他找妹妹目地莲借钱。
“五万,就五万,给侄子娶媳妇用。”
妹妹为难:“哥,我儿子上大学,学费还没凑齐……家里实在拿不出。”
他又找弟弟目地超。
“三万,救急!你诊所不是刚赚了钱?”
弟弟叹气:“哥,我诊所刚进了一批药,还欠着供应商两万……实在拿不出。”
目地穴暴怒。
他拍桌而起:“你们吃我的风水饭长大,现在我有难,你们不帮?
我可是你们亲哥!
当年要不是我,你们家能盖起新屋?能让孩子上大学?能开诊所?”
弟弟低头不语。他不想辩解:“诊所,房子,都是我自己挣的!”
妹妹红了眼:“哥,我们不是不帮……可你也得体谅我们……”
“体谅?”目地穴冷笑,“你们只记得自己苦,就不记得我这些年是怎么过来的?”
当晚,他喝得烂醉,冲进弟弟的诊所。
他砸了药柜,踢翻诊床,指着弟弟的鼻子骂:“你算什么医生?连三万都拿不出!
我帮你们改命,你们却在我用钱时装穷!”
弟弟吓得哆嗦,从床底摸出一个铁盒,掏出积攒的2000元:“哥,这是给侄子的红包……你先拿着……”
目地穴冷笑接过,转身就走。
他走在夜路上,寒风刺骨,心中怨毒如蛇。
“好,你们不仁,休怪我不义。”
“我帮你们家兴旺,如今我有难,你们却袖手旁观。
既然如此——
我要让你们全家,家破人亡!”
他决定报复。
他要用风水,毁了妹妹一家。
深夜,月黑风高。
目地穴潜入妹妹家。
他带着罗盘、铁钉、剪刀、黑狗血。
他绕宅一周,脚步轻如鬼魅。
罗盘指针微微颤动,他停在四角——
“四角煞位,乃宅气之眼,若被钉死,气脉闭塞,家运自断。”
他将四枚生锈铁钉,连同剪刀,埋入地下,口中念咒:
“四角钉煞,断你财路;
剪刀剪命,百病缠身;
出门遇灾,入屋生怨;
子孙无成,家宅成坟!”
咒毕,他冷笑一声,悄然离去。
数日后,他又潜入妹夫段守仁的祖坟。
他见坟旁有月牙水塘,水清见底,鱼虾游弋。
他蹲下身,用罗盘测水势——水自左来右去,环抱坟地,是“明堂聚水,旺文出贵”之象。
“你们家要出贵人?”他冷笑,“我让你家断根!”
他买来数百斤石灰与砒霜,深夜倒入水塘。
水塘瞬间变黑,鱼虾翻白,臭气冲天。
水面浮起一层油膜,像凝固的血。
“风水之根,在水。”他喃喃,“水死,则脉断。
你们家,从此绝后!”
他还偷来外甥段巨臣的生辰八字。
那孩子是他妹妹唯一的儿子,若他不成器,妹妹家便彻底断了希望。
他在自家密室设坛。
坛上摆着段巨臣的八字红纸,旁边是一尊泥塑小人,眉眼依稀像那少年。
他用黑狗血涂满小人,用针扎其心口,口中念咒:
“甲子年生,乙丑月命,
丙丁火旺,戊己土困,
断你文昌,破你官禄,
一生困顿,一事无成!”
每念一句,他心中怨气便增一分。
坛前油灯忽明忽暗,似有阴风掠过。
他做完一切,仰天大笑:“让你们不借钱给我!
我让你们全家,生不如死!”
笑声冲破天空,他却不知,
就在他念咒时,父亲坟头的裂痕,已蔓延至碑底。
坟上草木枯黄,一只乌鸦落在碑顶,发出凄厉的叫声。
而他罗盘上的指针,开始微微偏转,不再指向“子山午向”,而是缓缓移向“午山子向”——
阴阳倒置,气运逆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