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德里安的视线随着哈利手指的方向落在了黑湖的浅滩。
那里有一个灰扑扑的孤独身影正在进行一场怪诞而偏执的仪式。
坐在不远处石凳上的德拉科，姿态优雅地翻动着一本厚重的魔药学典籍，阳光在他铂金色的发丝上跳跃。
他看似对周遭漠不关心，但书页却久久没有翻动。
艾德里安的目光在那只鸟身上停留了数秒。
他漆黑的眼眸里，也掠过一丝极淡的疑惑。
“我没见过。”他摇头，回答得坦率。
这个答案让哈利有些意外，也让刚刚走来的赫敏和罗恩感到一缕失望。
在他们的潜意识里，似乎已经默认，这种超出霍格沃茨知识范畴的、古老而神秘的事物，艾德里安·沙菲克就应该知道答案。
“我查遍了图书馆所有关于魔法鸟类的图鉴和孤本。”赫敏挫败地扶了扶眼镜，“包括《灭绝魔法生物考》和《亚洲魔法生物迁徙录》，没有任何记载，麻瓜鸟类学也绝对没有这种……用翅膀来自杀的鸟。”
“自杀？”罗恩被这个词惊得后退半步，他死死盯着那只鸟，满脸写着荒谬，“它为什么要这么做？这根本说不通！”
“这确实不符合任何已知的生物习性。”赫敏的眉头紧锁，“无论是求偶、筑巢还是防御，没有任何生物会选择摧毁自己的生存能力。”
德拉科终于合上了书，发出一声清脆的轻响。
他没有看那只鸟，语调拖长，带着一丝的嘲弄。
“也许它只是疯了，就像某些总爱多管闲事的格兰芬多。”
哈利和罗恩的脸颊瞬间涨红。
艾德里安拉了下德拉科的手一下以示安抚，德拉科哼了一下转向另一边。
艾德看着湖边那个执着的生灵，沉吟片刻。
“我不知道，但可以问问我的长辈。”
说完，他转身朝城堡走去。
哈利三人面面相觑。
德拉科则是不着痕迹地跟了上去，嘴里低声抱怨：“为了一只蠢鸟，真是浪费时间。”
几人回到斯莱特林公共休息室，哈利、赫敏和罗恩被那扇刻着蛇形浮雕的大门拦在外面，只能在阴冷的走廊里尴尬地等待。
寝室内。
艾德里安从行囊深处，取出一张与众不同的符纸。
符纸呈淡黄色，质地温润如玉，上面用朱砂勾勒着细密玄奥的云纹。
德拉科抱臂靠在门框上，姿态慵懒，那双灰蓝色的眼睛却一眨不眨，紧盯着艾德里安的每个动作。
艾德里安的指尖灵巧翻飞，不过几息之间，那张符纸就在他手中化为一只栩栩如生的纸鹤。
他将纸鹤托在掌心，凑到唇边。
一种德拉科从未听过的语言从他口中低语而出，音节古老、低沉，不像是说给任何人听，倒像是在与某种亘古的存在沟通。
话音落下，他并起食指与中指，指尖凝聚起一缕微弱却精纯的金色灵力，轻轻点在纸鹤背上。
嗡——
纸鹤的翅膀轻微扇动，周身散发出柔和的白光，竟活了过来。
下一秒它从艾德里安的掌心飞起，在空中盘旋一圈，然后……凭空消失了。
就那么突兀地、彻底地，消失在德拉科的视野里。
德拉科的呼吸停滞了一瞬。
这不是任何一种他所知的传送咒或幻影移形，这是一种完全不同的、他无法理解的法则。
他喉结微动，最终只是从鼻腔里发出一声极轻的冷哼，用以掩饰内心的剧烈震动。
第二天，同一时刻。
寝室的空气中凭空泛起一丝涟漪，那只消失的纸鹤再次出现。
它轻盈地落在艾德里安伸出的手掌上，自动展开，重新化为一张符纸。
此刻的符纸上，无数金色的古篆文字如活物般缓缓流淌，组合成篇。
德拉科站在他身后，他看不懂那些玄奥的东方文字，却能清晰地感受到，那些文字蕴含着一股平和而浩瀚的灵力。
艾德里安快速阅览完符纸上的信息，神色变得有些复杂。
有恍然，也有一丝难以言喻的敬意。
他收起符纸，走出寝室。
早已等得不耐烦的哈利三人立刻围了上来。
“怎么样？有结果了吗？”哈利急切地问。
“嗯。”
艾德里安点头，带着他们再次来到黑湖边。
那只鸟依然在那里。
它的翅膀已经插满了湿漉漉的树枝，沉重得几乎垂入水中，看上去狼狈又可悲。
“它叫‘致’。”艾德里安的声音平静，却带着一种奇特的庄重感。
“致？”赫敏在脑中飞速检索，一无所获。
“一种来自东方的异鸟。”艾德里安解释道，“很罕见，即便在东方，也多存于古老的传说典籍中。”
他顿了顿，继续说：“根据师门传回的消息，‘致’鸟的一生，会面临一次独一无二的抉择。”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连德拉科都将目光完全投了过来。
“在它们生命最旺盛、羽翼最丰满的时期，它们会做出选择。”
“第一种，是继续作为一只普通的鸟，翱翔天际，繁衍后代，经历生老病死，最终在某个不起眼的角落结束一生，和这世上绝大多数生灵一样。”
“那第二种呢？”哈利忍不住追问。
艾德里安的目光落在湖中那孤独的身影上，语气里带上了一丝叹息。
“第二种选择，名为‘归寂’。”
“归寂？”罗恩困惑地重复。
“选择‘归寂’的‘致’鸟，将主动放弃一切。”艾德里安的声音，像是在讲述一个古老的神话。
“它们会放弃飞翔，翅膀不再为天空而存在。”
“它们会放弃进食，身体不再需要尘世的食物维系。”
“它们会用余生的所有时间，站在水中，用一根又一根的树枝，为自己编织一个巢穴，一个……筑在自己身上的、最后的巢穴。”
“直到生命最后一刻，它们会随着这个沉重的、完全属于自己的归宿，一同沉入水底，回归寂静，化为尘土。”
整个湖边，陷入一片死寂。
哈利、赫敏和罗恩被这个解释彻底震撼了。
他们的脸上写满了无法理解的、颠覆性的错愕。
一种生物，可以主动放弃生命最基本的本能——飞翔、进食、生存、繁衍……仅仅是为了选择安安静静地死去？
清醒的堕落？难道他们和人一样，有那么高的智慧，还会抑郁？！
长久的沉默后。
德拉科那冰冷而嘲讽的声音，打破了这份沉重。
“用尽一生，只是为了给自己造一个坟墓然后沉下去？”
他的嘴角勾起讥诮的弧度，灰蓝色的眼睛里，是纯血贵族对于这种“无用”行为的纯粹鄙夷。
“毫无意义的自我了断。”
艾德里安转过头，拍了下他的手臂。
“尊重每一个生命的选择，也许在它的世界里，这也是一种圆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