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秋的清晨,浅金色的阳光穿过窗棂,漫过不算厚实的帷幔,温柔地流淌在帐中安眠的人身上。
赵惊弦醒来,却没有动,只侧身看着着枕边人。
玉娘犹在熟睡,一头青丝铺散在枕上,衬得那张白皙的脸愈发玲珑精致。
晨光朦胧地映着她的睡颜,长睫如蝶翼般投下浅浅阴影,唇角还含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不知正做着什么好梦。
赵惊弦的目光柔得能滴出水来,心中满是怜爱。
还好他昨夜特意同一家人说过,今日让她们在外面吃早食,让虎子买菜时顺便带几份早食回来。
今日杂货铺关门,虎子也不用上工。
若非如此,今早他还得起身和家人说家中不准备早食了。
想起昨夜种种,他唇边不自觉浮起温柔笑意。
两人耳鬓厮磨、缠绵难舍,玉娘面薄,总咬着唇不肯出声,他便存心逗弄。
竟是闹到四更鼓响,方才停歇。
不知是否感应到他专注的目光,玉娘无意识地朝他怀中靠了靠,这般全无防备的娇憨模样,让赵惊弦心头软成一片。
他忍不住抚上玉娘的脸,指尖在她细腻温热的脸颊上轻轻摩挲。
玉娘睫毛轻颤,悠悠转醒。
一睁眼,便迎上他含笑的眼神,初醒的迷茫很快被昨夜的荒唐记忆取代,顿时面颊绯红,羞得想要躲进被中,却被他轻轻揽住。
“看什么呢……”她耳根红得剔透。
赵惊弦低笑,指尖拂过她泛红的耳垂,温声道:“在看我家娘子,怎么连睡着都这么好看。”
玉娘不知该如何接这话,只得瞥向帐外,见天光早已大亮,忙问道:“什么时辰了?”
赵惊弦轻声答:“还早,再歇一会儿也不迟。”
玉娘却摇头:“睡够了,该起身准备午食了。”
见他还拦着她不放,她含笑推了推他:“今日中秋,还有客人来,可不能误了午食。”
赵惊弦只得松开她,两人起身更衣洗漱。
赵攸正带着小鲤和团团在院中玩耍。
晨光洒满庭院,秋日的风带着些许凉意,却也宜人。
两人这才简单洗漱好,赵母和虎子就回来了。
今日,赵母买了两斤上好的羊肉、两条鲜活的鲈鱼、五斤排骨、一只已处理干净的鸡、几样菜蔬,和三斤五花肉,还有一坛好酒。
糕点果脯昨日备得充足,便没有再买。
虎子将食盒拿进厨房,对玉娘她们道:“巷口那家馄饨铺买的,出了名的好味道,还热着呢,你们快趁热吃。我和伯娘在外面吃过了。”
玉娘、赵惊弦、赵攸、两个孩子分食了食盒里的馄饨。
汤汁清澈,馄饨皮薄馅足,玉娘觉得这味道确实不错。
吃了馄饨,大家分工,开始忙碌午食的准备。
赵惊弦负责处理鸡块,手起刀落,动作干净利落。
玉娘则忙着清洗蔬菜、调配酱料。
赵母照看着两个孩子,偶尔帮忙打下手。
赵攸和虎子也没闲着,一个生火一个洗鱼。
就在赵惊弦刚将鸡块剁好整齐码入盘中时,响起了敲门声。
赵母前去应门,原来是虞兴安到了。
他今日穿了一身湖蓝色杭绸直裰,腰系玉带,头戴一顶青玉小冠,通身气派清贵又不失倜傥,一看便是富家公子。
他笑着向赵母拱手问安,热情问好:“伯母,中秋佳节安好!晚辈来叨扰了。您可莫要怪罪我空手上门,宁绪兄可是再三叮嘱,说若我带礼来,下次便不让我来了。”
赵母连连摆手,笑容满面:“不会不会!这般最好!你若真带了礼来,家里倒不知该回什么才合适,反倒叫人不好意思。你能来,我们都很高兴了,快请进!”
虞兴安便吩咐车夫傍晚再来接他,带着随身小厮步入院中。
一进院子,他一眼便瞧见了正在院子里处理食材的赵惊弦。
只见对方一身家常旧衣,外面竟系着一条半旧的灰色围裙,手上还提着刀,俨然一副居家庖厨的模样。
虞兴安何曾见过好友这般打扮,一时竟愣在原地,随即再也忍不住,指着赵惊弦便放声大笑起来:“宁绪兄!你、你这……哈哈哈哈!真是别开生面啊!”
赵惊弦却面色如常,丝毫不显窘迫,只从容地将刀放下,对他拱手回礼,笑道:“虞兄见笑了。”
玉娘和赵攸也忙上前与他见礼,小鲤和团团热情地喊了一声“虞叔叔”。
赵惊弦引他去书房暂坐,说道:“前几日偶得一本游记,传为孤本,就放在书案上,正好请虞兄帮忙品鉴真伪。”
虞兴安一听,顿时来了兴致,这才止住笑,好奇地径自走入书房。
赵惊弦转身回到厨房,端起准备好的鸡块,又拿起刀准备继续剁排骨。
玉娘轻声拦下,柔声劝道:“让我来吧。你去陪虞公子说说话,他毕竟是客人。”
方才虞兴安看着赵惊弦系围裙的模样,眼中的揶揄与笑声,她看得分明,也听得清楚。
虽知虞兴安与他交情甚好,这般反应不过是友人之间的玩笑,并无嘲讽之意,可她还是不想让他在友人面前丢了面子。
赵惊弦却摇摇头:“无妨。承平兄不是外人,不会计较这些虚礼。我下午再用心招待他也不迟。”
说罢,他又重新拿起刀,熟练地剁起排骨来,动作不疾不徐,丝毫没有因友人的调侃觉得庖厨有何不对。
玉娘见他坚决,知他性子虽温和,却自有主张,只得无奈一笑,由他去了,自己则在一旁清洗蔬菜。
虎子安顿好虞兴安的小厮笔山,请他到自己屋里歇脚,又为虞兴安和笔山各奉上一杯热茶,这才回到院中井边,挽起袖子继续刮鳞处理鲜鱼。
一家人各有分工,默契配合,正午,一顿丰盛的中秋家宴准备妥当。
八珍烩羊羹、江波蒸鲈片、竹甑蒸粉肉、荷心酿豆腐清淡雅致,松萝炒菌菇,瓦罐煨老鸡汤,自然还少不了赵惊弦昨日特意提过的酱汁排骨。
待到摆饭时,笔山却不肯入席,只恭谨地立在廊下,道自己是下人,岂能与主子同席,在厨房用些饭食便好。
虎子笑道:“那我陪你一同在厨房吃!”
两人虽相识不久,可却投缘得很,笔山也算虎子在这京城里交到的头一个朋友了。
玉娘知晓大户人家的规矩,也不多言,取了几个干净碗碟,每样菜都细心拨出一些,份量十足,交代虎子:“去陪笔山好生吃饭,也尝尝我们的手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