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攸看着这一幕,淡笑开口:\"杜小姐真是有眼光。我娘确实是难得的福气人,不仅养出我哥哥这般出众的儿郎,还得了个巧手儿媳。\"
\"嫂子给娘做的这身衣裳,不止你觉着好,左邻右舍的婶娘们见了都赞不绝口呢!\"
杜婉卿面上笑容一僵。
她没想到这衣裳竟是玉娘亲手所制,早知如此,她断不会拿这衣裳说事。
这料子普通,样式寻常,哪里值得她夸赞?
她本意是要把赵母哄高兴,给赵母留个好印象。
谁知反倒成全了这个村妇。
心里虽呕得要死,可她面上却很快恢复如常。
\"原来伯母身上的衣裳是赵嫂子亲手做的,难怪这般别致。”
说完,她用帕子掩面\"咯咯\"笑了几声,又开口--
“说来惭愧,我也学过几年女工,可我娘总不许我动手做衣裳,只让绣些荷包、帕子之类的小玩意儿。她说府上有绣娘操持这些,倒不如多花些工夫学习中馈之事。\"
这话说得赵母心中不由一动。若是二郎娶的是这般高门贵女,家中定是另一番光景,对二郎的仕途也大有裨益。
她心里叹了口气,太可惜了。
玉娘语气平和:\"杜夫人考虑得极是。各家情况不同,教养女儿自然各有侧重。杜小姐这般金尊玉贵,将来定是要执掌中馈的,多学些理家之道才是正理。\"
“我这般喜欢给娘做衣裳,也是因知晓她这些年实在不易。\"
她说着,目光温柔看向赵母,\"娘含辛茹苦将儿女拉扯大,如今又要帮着照看孙儿。我这做儿媳的看在眼里,便想着亲手做几件衣裳,虽针线粗陋,好歹是份心意,能让娘穿着舒心,我就知足了。\"
说罢,她也不去看杜婉卿的神情,又柔声对着赵母道:\"娘若喜欢,儿媳再为您做两身夏裳。前几日刚得了匹新料子,正衬您的气色。\"
赵母听得心花怒放,笑着连声说好。
可杜婉卿听着玉娘这番话,只觉得字字都在暗讽她不懂孝道、不体恤长辈,心中那股郁结之气几乎要冲破胸口。
她强自按捺,给自己找补--
\"赵嫂子真是孝顺。说起来,上月我祖母寿辰,我也亲手为她做了件万寿纹的褙子呢!祖母欢喜得什么似的,当下就换上了,连夸我贴心。\"
她刻意加重了\"万寿纹\"三字,\"我们做小辈的,能得长辈开怀,便是最大的福气了。\"
赵母笑得乐呵,夸赞道:\"杜小姐也是个孝顺孩子。\"
杜婉卿见赵母面露赞许,声音愈发甜软,专拣些老人家爱听的家常闲话,一时间倒是把赵母哄得眉开眼笑。
玉娘见杜婉卿转而与赵母攀谈,便也乐得清静,复又拿起筷子,安然品味起眼前的饭食。
只要杜婉卿不将话头引到她身上,她便安静用饭,时不时为身旁的小鲤夹菜。
徐从筠在一旁静静用膳,忍不住多看了玉娘几眼。
她原以为玉娘是个温婉柔顺的性子,没成想方才那番应对既不失风度,又句句在理,倒让她刮目相看。
赵攸见嫂子这般淡定,也按下心头不快,专心地品尝起饭食来。
饭后,因着日头高悬,阳光太过灼热,一行人决定先留在道观休憩,午后再下山。
宜七领着众人穿过几重院落,到了道观最里处供香客休憩的客间。
因屋子不多,男女客都是三四人一间。
玉娘等女眷被一个女道领到了西侧的一排客间。
到了分房间时,杜婉卿亲热地挽住赵母的手臂,娇声道:\"伯母,我第一眼见您就觉得亲切,真想多陪陪您说说话。我们住一间可行。\"
玉娘并不与她争。
赵攸紧接着开口:\"我也和娘一间,方便照顾娘。\"
赵母笑道:“好好好!我们都住一间。”
于是玉娘便与小鲤、李盼芙、徐从筠同住一间厢房。
客房陈设简朴,却收拾得干净整洁,窗明几净,隐隐透着檀香的清幽。
即便清幽舒适,玉娘却只小憩片刻便醒了。
许是身处陌生环境难以安枕,又或是与不甚相熟的人同住一室,她始终未能沉睡。
见她们还在睡,她轻手轻脚地取了几个水壶,悄声走出房门。
她唤来在廊下候着的月盈,主仆二人一同去灌热水。
行至院落与道观相连的一处拱门时,一个身影忽然挡在门前。
玉娘抬眼一看,竟是饭前在观中讲经的那位年轻道长。
此时的他与讲经时判若两人。
虽然仍穿着那身半旧道袍,衣袖却随意挽至肘间,露出一截劲瘦的手腕。
发髻也有些松散,几缕墨发垂在额前,平添几分落拓不羁的气质。
讲经时如古井无波的眼睛,此刻却眼波流转,带着几分慵懒的笑意。
\"夫人这是要去何处?\"他声音低沉,带着说不出的磁性。
玉娘觉着些许怪异,正要答话,却见他忽然抬手整理衣襟,指尖看似随意地将道袍领口往两侧扯了扯,露出一片精致的锁骨。
动作行云流水,无端透着一股风流意味。
\"若是夫人觉得寂寞……\"他向前一步,声音压得更低,\"贫道或许可以相陪。\"
说着,他将衣领又往下拉了几寸。
月盈在身后倒吸一口凉气,玉娘不动声色地后退半步,将手中的水壶握紧了些。
那道士见玉娘神色戒备,立即换上温和笑容,抬手作揖道:\"夫人莫惊,贫道并无恶意。\"
声音放得又轻又柔,带着几分安抚,\"只是见夫人形单影只,想着或许需要人相伴说说话罢了。\"
观中道士众多,他并非日日都需讲经。
昨日闲来无事往湖边散步时,便注意到了这位夫人。
虽非绝色,但那温婉娴静的气质却格外动人,正是他素来偏好的类型。
今早下山买烧鹅时,竟又遇见她随一行人往山上去,更巧的是听见一个姑娘与她说话时句句带刺。
以他这些年周旋在各色女子间的阅历,一听那姑娘句句不离这位夫人的丈夫,便知那姑娘是看上了她的丈夫。
哎,真是个可怜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