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雷诩安插在佴梓筠身边、美其名曰“保护”实则监视的安保,早已将陈导邀请佴梓筠到节目组工作的事情汇报给他。
叶雷诩对此嗤之以鼻,他认为佴梓筠此刻焦头烂额地筹集那笔天价赔偿金才是正途,应该没有闲情逸致来蹚这趟浑水。
因此,当他在《心动方程式》喧嚣闷热的拍摄现场,一眼瞥见那个熟悉的身影在工作人员中穿梭忙碌时,惯于掌控一切的神情出现了一丝细微的裂痕——他确实小吃了一惊。
那身廉价的工作服套在她身上,在夏日蒸腾的热气里显得格外刺眼,也让他心头莫名烦躁。
他穿着一件质地极佳、剪裁宽松的象牙白亚麻混纺衬衫,领口随意地解开了两颗扣子,隐约露出线条清晰的锁骨。袖口被他利落地挽至手肘上方,露出紧实有力的小臂和那块标志性的铂金腕表。下身搭配一条烟灰色的精纺羊毛薄款九分西裤,裤线笔挺,脚上是一双质感柔软的麂皮德比鞋。
这身装扮在炎炎夏日里既保持了精英阶层特有的松弛贵气,又透着一股不容忽视的、内敛的掌控力。此刻,那份刻意营造的松弛被打破,他眸底掠过一丝锐利的不悦,大步流星地穿过汗流浃背的人群,在众人惊愕的目光中,一把攥住佴梓筠的手腕,不容分说地将她拖离了镜头范围。
陈导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心猛地一坠。他没想到叶总竟和这个小小的管理员有私交!难怪上次试探性地提出让佴梓筠以管理员身份出镜做菜,叶雷诩想都没想就否决了。这关系深浅未知,对节目是福是祸更是难料。
陈导额角渗出细汗,立刻压低声音厉声吩咐副导演:“快!把刚才叶总拉走佴梓筠的所有画面,给我彻底清干净!一个像素点都不许留!”他目光扫过周围噤若寒蝉的工作人员,语气森寒,“今天的事,谁要是敢漏出去一个字,后果自负,立马卷铺盖滚蛋!”
佴梓筠被他拽得踉跄,手腕上传来的力道捏得生疼。还没等她稳住身形,叶雷诩猛地一甩手,她整个人被一股大力掼向冰冷的墙壁,肩胛骨撞得闷痛,差点狼狈地扑倒在地。
“你干什么!”佴梓筠忍无可忍,气得声音都拔高了,怒视着眼前这个掌控着她过去、现在和未来命运的男人。
叶雷诩高大的身躯瞬间逼近,一手“啪”地一声重重压在她脸侧的墙上,彻底封死了她的去路。那股混合着昂贵须后水和独属于他的、极具压迫感的气息扑面而来,将她牢牢困在方寸之间。
他微微俯身,深邃锐利的目光紧锁着她,声音低沉却带着不容置疑的质问:“我还要问你!放着正事不干,跑来这里打什么零工?”那语气,仿佛她是他的所有物,一举一动都需向他报备。
“赚钱啊!”佴梓筠毫不畏惧地迎上他的视线,语气带着一丝刻意的自嘲,“总不能眼瞅着前一份饭碗要砸了,就坐吃等死吧?总得找点活儿糊口,叶总您说是不是?”
她当然不会告诉他,她需要这个“近水楼台”的位置,才能更方便地“观察”并兜售这些大佬们的信息给女嘉宾们。
“就这点三瓜两枣,你看得上?”叶雷诩嗤笑一声,眼神里是毫不掩饰的轻蔑,“你就算在这儿打一辈子工,也凑不够赔偿金的一个零头。”
他根本不信这个理由。
“三瓜两枣?”佴梓筠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唇角勾起一抹极其讽刺的弧度,“叶总大概高高在上太久了,不知道人间疾苦吧?我在节目组打零工一个月,赚的比叶氏集团施舍给我的四千多块薪水——只多不少!”
她刻意加重了“四千多块”和“施舍”几个字,眼神灼灼,“所以,我还真看得上这‘三瓜两枣’。甚至已经盘算好了,等凑够您的赔偿金,就弃暗投明,常驻节目组了!”
四千多?叶雷诩的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这个数字远远低于他的预期,也远低于她过去在原本行业的收入水平。一个曾经年薪百万的精英,怎么会甘心留在星月湾做一份薪水微薄、毫无前途的公寓管理员?这不符合佴梓筠的个性,她绝不是如此短视的人。
这个巨大的反差瞬间勾起了叶雷诩强烈的好奇和掌控欲下的探究。他眯起眼,审视着她脸上的每一丝表情,直接问出了核心的疑惑:“为什么?就为了这点钱,留在星月湾做这份跟你过去毫不相干、也毫无前途的工作?”
他试图等着从她接下来的话语里找出破绽或谎言。
佴梓筠脸上的嘲讽几乎要溢出来,她微微偏头,避开他过于迫近的气息,声音冰冷:“叶总贵人多忘事。我之前就说过,我有整整两年的空窗期。”她顿了顿,语气带着一种认命般的疲惫和尖锐的自嘲,“像我这样的履历,能有份工作让我赚到钱,我就已经感激涕零,小心翼翼了……生怕一个不小心,又被打回原形。”
只是人算不如天算,终究还是防不胜防,她和星月湾的缘分,看来注定浅薄。
叶雷诩的脑海中迅速闪过之前询问她那两年去向时的片段。那时她言辞闪烁,甚至带着刺,他也就懒得深究,听过便罢。如今想来,那段分手后的日子,她恐怕遭遇了远超他想象的打击,以至于连引以为傲的事业都彻底倾覆。
一丝极其细微的、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异样情绪掠过心头。他下意识地开口,语气里那份惯有的掌控欲似乎松动了一丝:“那你还……”他想说,他其实并非真的要逼死她,那千万的赔偿金更像是一个教训,一个让她记住“规矩”的手段。
然而,他的话被佴梓筠带着明显挑衅意味的打断堵在了喉咙里。
“白天打工,”她扬起下巴,目光直直地撞进他深不见底的眼底,嘴角甚至噙着一抹近乎残忍的、了然的微笑,“并不影响我晚上‘筹集’赔偿金啊,叶总。”
她是故意的。
她太清楚叶雷诩骨子里那份对“依附”和“交易”的鄙夷,更清楚他对自己和那些“金主”关系的阴暗揣测。既然他如此笃定,那她就成全他,坐实他的想象好了。
至于叶雷诩会不会因此气结——关她什么事?她早已被他亲手推进过这盆名为“金主论”的脏水里,挣扎着爬出来后,这点污水,再也别想沾湿她分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