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解星图秘密带来的振奋并未持续太久,取而代之的是沉甸甸的压力与紧迫感。朔月之夜,北邙山观星台。时间、地点、目标都已明确,但如何在那之前做好万全准备,如何在萧景珩的眼皮底下调动力量,如何确保在关键时刻给予其致命一击,每一个环节都充满了未知与风险。
苏渺深知,此行已非她一人之事,更非锦绣阁一隅之争。它关乎“血玉”所系的世界存亡,关乎苏家沉冤得雪,更关乎她能否挣脱既定的死亡命运。
返回锦绣阁后,苏渺立刻召来了墨规与阿武,将北邙山之行的发现与决定坦然相告。
“朔月之夜,北邙山观星台……”墨规捻着胡须,眉头紧锁,苍老的脸上满是凝重,“小姐,此去凶险异常。北邙山远离京城,地势复杂,易设伏兵。且观星台遗址乃前朝禁地,如今虽废弃,但朝廷亦少有涉足,太子若在其中设下陷阱,我们恐难以应对。”
阿武虽未言语,但那紧抿的嘴唇和锐利的眼神也表明了他对此行风险的判断。
“墨老所言,我岂能不知。”苏渺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但这是我们目前所能找到的,唯一可能直指萧景珩核心秘密、并可能扭转全局的机会。揽星阁内的装置与七星密文、血玉能量乃至世界基石相连,观星台则是启动或控制它的关键‘钥匙孔’。若我们能抢占先机,甚至破坏其谋划,或许就能打断他汲取能量的进程,为最终的反杀创造可能。”
她看向眼前两位忠心耿耿的伙伴:“此行固然凶险,但亦是破局之机。我们不能坐以待毙,必须主动出击。”
墨规与阿武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决然。他们追随苏渺至此,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
“老奴明白了。”墨规深吸一口气,“既如此,需得周密计划。我们需在朔月之夜前,秘密集结所有可用之力。”
“不错。”苏渺点头,“首先,需立刻联系兄长苏珩。北邙山靠近北疆方向,兄长及其麾下力量若能及时介入,将是极大的助力。”她看向阿武,“此事需绝对隐秘,可能需你亲自冒险出城一趟,利用我们之前建立的秘密渠道,将消息和信物送至兄长手中。”她取出一封以特殊药水书写、需用特定方法才能显现内容的密信,以及一小块蕴含着她精神印记、用以取信于苏珩的碎玉。
“阿武领命。”阿武郑重接过信物。
“其次,格物社那边。”苏渺继续部署,“赵砚和李伯他们,虽不擅武力,但其技术或能在关键时刻起到奇效。墨老,你需设法联络赵砚,让他挑选绝对可靠、且有一定自保能力的核心成员,以‘野外勘探’或‘古籍实地考证’为名,提前数日分批前往北邙山外围区域潜伏待命。携带必要的工具和防御器械,但切忌暴露行踪。”
“老奴省得。”墨规应下,“格物社中有几位精通机关陷阱的好手,或可在沿途及观星台布置,以作策应。”
“最后,是安阳郡主。”苏渺沉吟道,“经过揽星阁一事,她虽未被深究,但必然也处于萧景珩的留意之下。我们不宜再直接与她接触。不过……或许可以利用她对‘奇事’的好奇心,以及她在皇室宗亲中的特殊地位,在京城制造一些‘无关紧要’的动静,分散东宫的部分注意力。”这是一个险招,需要极高的技巧,但若运用得当,或能起到意想不到的效果。
计议已定,三人不再犹豫,立刻分头行动。
阿武当夜便凭借高超的隐匿技巧,避开重重关卡与巡逻,悄然潜出京城,朝着北疆方向疾驰而去。
墨规则通过格物院的一条隐秘联络线,将指令传递给了赵砚。
而苏渺自己,则留在锦绣阁,一方面继续借助星枢推演北邙山的地形、观星台的结构以及可能发生的各种情况,另一方面,则要应对萧景珩愈发严密和频繁的监视。
萧景珩似乎笃定揽星阁的异常与苏渺脱不了干系,虽无确凿证据,但那冰冷的审视和无形的压力却与日俱增。他偶尔会“心血来潮”地驾临锦绣阁,或是赏赐些东西,或是询问些无关痛痒的“学术问题”,每一次都让苏渺如同在刀尖上行走,需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应对。
她表现得愈发沉静,甚至有些刻意地沉浸在星枢研究和古籍阅读之中,仿佛外界的一切纷扰都与她无关。这种姿态,某种程度上反而稍稍降低了萧景珩的疑心——或许,她真的只是痴迷于此道,之前的种种,只是巧合与多心?
时间在暗流涌动中悄然流逝。
数日后,阿武风尘仆仆地安全返回,带来了苏珩的回信。回信同样以密文书写,只有简短的一句:“朔月前夜,邙山北麓,黑松林,三百死士静候妹令。”字迹潦草却力透纸背,带着沙场的铁血与决绝。
兄长果然来了!而且还带来了三百精锐!苏渺心中一定,这是一支足以改变局部战局的力量!
与此同时,墨规也收到赵砚的暗号,表示格物社先遣人员已伪装成采药人和猎户,分批进入北邙山区域,并初步勘察了观星台周边地形,正在秘密布置一些非致命的警戒和阻滞机关。
一切都在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然而,就在朔月之夜前三天,一个意外的消息传入宫中,也传到了苏渺耳中——安阳郡主萧玉璃因“感染风寒”,需静养数日,闭门谢客。
苏渺心中微微一沉。是巧合?还是萧景珩终于对这位堂妹起了疑心,采取了软禁措施?若是后者,她分散注意力的计划便落空了。
局势似乎又增添了一丝变数。
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苏渺清点了手头所有可用的物品:星枢、拓印玉片、几瓶李伯特制的烟雾弹与闪光弹、一些基础的伤药和解毒剂,以及藏于袖中的小型机关弩。这就是她全部的“装备”。
朔月前一日,苏渺以“心有所感,欲往京郊兰若寺静修祈福”为由,再次向宫内递了牌子。兰若寺与北邙山并非同一方向,但都在京郊,这是一个合理的、不会立刻引起怀疑的借口。
申请依旧被批准了。萧景珩甚至派了一队侍卫“护送”。
坐在驶出宫门的马车里,苏渺能清晰地感觉到身后那些“护送”侍卫们警惕的目光,以及更远处,若隐若现的、属于东宫暗哨的气息。
她知道,这是一条无法回头的路。
马车辘辘,驶向京郊。而她的真正目的地,却在夜幕降临后,需要悄然转向的北方——那片笼罩在神秘与危险之中的北邙山。
风暴,即将在北邙之巅上演。而她,已置身于风暴之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