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天,姐姐老说你呢,”小胖子一点不怯场,一看就是个社牛,“说你从四楼阳台翻进她们家,把她全家都给救了!”
高洋抬眼,正好对上黄贝的目光。
黄贝的脸“腾”地一下就红了,赶紧低下头,飞快地削着苹果皮,那架势,恨不得当场在地上刨个坑把自己埋了。
“咔哒”一声,她手里的苹果皮断了。
她窘迫地把削好的苹果往高洋手里一塞,又拿起一个,继续埋头跟苹果皮较劲。
高洋把苹果“啪”地掰成两半,递了一半给小胖子,开始逗他:“你姐姐还说啥了?”
“还说……说你这人平时瞅着不着调,关键时候还真像个爷们!”小胖子啃着苹果,嘴跟机关枪似的,把黄贝卖了个底儿掉。
“姐姐还说,等出院了,得好好谢谢你!”
“还有吗?”高洋来了兴致,从兜里摸出一块德芙巧克力,在小胖子眼前晃了晃,继续勾引他。
小胖子倒也聪明,一把抢过巧克力,眼珠子一转,开始编起了瞎话。
“姐姐说。等她出院后要请你吃饭,吃大肘子、四喜丸子、还有红烧肉!她说这都是你爱吃的!”
“我没有!”黄贝终于忍不住了,抬头瞪了小胖子一眼,脸红得像她手里的苹果。
高洋“哈哈”大笑起来:“这都是你小子爱吃的吧?不过没关系,哥哥爱听。你长得十分像哥哥的一位同学。”
黄贝听后,噗嗤一笑,看了眼高洋问道:“郝大宝?”
高洋咬了口苹果,对黄贝比划一个ok的手势,算是默认。
就在这时,护士长领着个小护士进来查房。
走到窗边大哥的床前,检查了一下伤口,又看了看吊瓶,准备给大哥换药。
小胖子好奇地凑过去,仰着头,看着输液管,一脸天真地问护士长:“你们护士不都是脱了病人裤子就又摸又舔的吗,什么时候给我爸爸舔啊?”
一句话,整个病房的空气都凝固了。
护士长的脸,从白到红,再从红到紫,跟变脸似的。
她深吸一口气,压着火问:“谁告诉你的?”
小胖子理直气壮,声音洪亮地回答道:“我爸爸电脑里的护士就是这样的啊。”
“轰!”
屋里的人再也憋不住了,笑声炸开了锅。
靠窗的大哥也顾不上伤口撕裂的风险,猛地坐起身,抡圆了胳膊,“啪”的一声,给了小胖子一个清脆响亮的大耳光。
小胖子捂着脸,懵了两秒,然后“哇”的一声,转身就朝高洋跑过来,一头扎进他怀里,哭得惊天动地。
高洋哭笑不得,又从兜里掏出一块德芙塞给他,拍着他的背哄道:“别哭别哭,慢慢你就习惯挨打了。哥哥那位同学小时候也像你一样。可喜欢不懂就乱说呢。”
小胖子抬起泪汪汪的脸,抽噎着问:“那……那他现在还活着吗?”
“活着啊,活得可好了,都二百多斤了,可幸福呢。”
“可我爸爸总打我,”小胖子一脸忧虑,“我怕我活不到二百斤。”
“你能的,你能活到三百斤!你要相信自己,你是最棒的,你一定行,哥哥看好你。”高洋一本正经地鼓励他,“以后没事儿,少玩你爸电脑。”
一旁的黄贝早已乐得趴在床沿,不停地抽搐着肩膀。
这时,小胖子的妈走过来,一把将儿子从高洋怀里拽走,顺便白了高洋一眼,那眼神,跟刚才瞅自家男人的目光如出一辙。
高洋无奈地耸耸肩,心里嘀咕:又不是老子看的黄片儿,你这么瞪我干嘛?
“高洋,”黄贝把刚削好的苹果递给父亲,忽然抬起头,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他,“你陪我下楼走走吧,屋里太闷了。”
“哎,好。”高洋立刻收起了嬉皮笑脸。
病床上的老黄看着女儿主动邀约,脸上露出欣慰又了然的笑,连声催促:“去吧去吧,多出去透透气,好得快。就在楼下,别走远了啊。”
住院部楼下有个小花园,午后的阳光懒洋洋地洒下来,驱散了岁暮隆冬的几缕寒意。
两人一前一后地走在石子路上,谁也没说话,只能听到脚下碎石被碾压时发出的“沙沙”声。
黄贝的步子很慢,高洋就耐着性子跟在她身后,像个沉默的保镖。
走到花园中央的长椅旁,黄贝停下脚步,转过身,很认真地看着高洋。
阳光给她苍白的脸镀上了一层毛茸茸的金边,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出小扇子般的阴影。
“谢谢你。”她说,声音很轻,却很郑重。
“嗨,多大点事儿。”高洋又拿出他那副满不在乎的嘴脸,可看着她那双清澈见底的眼睛,那些贫嘴的话就像被卡在了喉咙里,一个字也蹦不出来。
“我……我醒过来的时候,”黄贝的脸颊“腾”地一下烧了起来,她咬着下唇,像是下了很大决心,“我以为……我以为你是个流氓。”
高洋一愣,随即也尴尬起来,摸了摸鼻子,视线在地上乱瞟。
“咳……我也没遇到过这种情况,我都是按照电视剧里的剧情,照做的。也不知道管用不管用。”
“医生说,其实不用……”黄贝的声音更小了,小得快要被风吹散。
高洋的脸颊发烫,他没想到那该死的医生,嘴这么欠。
这天儿,算是彻底聊死了。
他干咳了两声,试图挽回颜面:“那……那天……我刷牙了。”
黄贝看着他窘迫的样子,忽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那笑容像是阴霾了许久的天空,终于透出的一缕阳光,明亮得晃眼。
“高洋,”她收起笑容,目光重新变得认真,“你翻阳台的时候,不怕吗?那可是四楼。”
高洋看着她,没再嬉皮笑脸。
他想起了当时悬在半空的感觉,寒风刮在脸上像刀子,楼下光秃秃的水泥地看得人心头发慌。
“怕。”他老老实实地吐出一个字,“怕掉下去摔个半身不遂,以后都没法在你面前耍流氓了。”
他说的是实话,后半句却又带上了惯有的不正经。
可这一次,黄贝没有害羞,也没有躲闪。
她就那么静静地看着他,看了很久很久。
那眼神里,有劫后余生的庆幸,有无法言说的感激,还有一种高洋从未见过、也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像一粒种子,在心底悄悄破土发芽。
“以后,”她轻声说,“别再那么傻了。”
那语气,不像是责备,倒更像是心疼。
高洋的心,没来由的漏跳了一拍。
他觉得,住院部花园里的阳光,今天暖和得有些过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