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伸出手指,先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对面一脸无辜的黄贝,对小姑娘说:“她打的。一会儿抓紧给我上包子,吃完饭,我们就去离婚!”
小姑娘再也憋不住了,“噗嗤”一声,笑得花枝乱颤。
黄贝一个眼刀飞过去,嗔怪地瞪了高洋一眼,然后才对服务员说道:“别听他胡咧咧,他下午有演出。你给我们来三屉小笼包,两碗小米粥,一盘咸菜,一个咸鸭蛋。就这些。”
小姑娘收起菜单,一步三回头,一边笑着一边向后厨跑去。
高洋压低帽檐,目光投向店外车水马龙的街道,眼神有些飘忽,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黄贝拆开一双方便筷子,在他眼前晃了晃。
“想什么呢?怎么突然不说话?”
“我在想,下午我们将走进一个什么样的世界呢。”高洋长长地叹了口气,“能不能身体健康地回来,会不会把我们都拉精神病医院去?”
“你不是喜欢摇滚乐吗?”
“今天大牛对乐队的改造,让我深刻地感觉,喜欢摇滚和搞摇滚,完全是两码事。”高洋说出了一句颇具哲理的话,“你可以喜欢看精神病,但你绝对不想自己成为精神病。我现在,有些后悔了。”
“才刚开始,你就想打退堂鼓啦?”黄贝挑了挑眉,“你不是还想着假期赚钱吗?”
“其实,我不缺钱。”高洋身体微微前倾,神秘兮兮地压低了声音。
“你知道我做的那个导航站吗?”
“现在每个月能给我带来2000块的纯收益,下个月说不定就能涨到1万了。它现在的流量每天都在蹭蹭地往上涨,变现的渠道也会越来越多。”
“什么?”
黄贝的眼睛瞬间瞪得像两个铜铃,她一把抓住高洋的手,声音都变了调,“你一个月能赚这么多钱?高洋,你一直在装穷啊!”
“我没装穷啊。”高洋一脸无辜地耸耸肩,“只是,有你之后,我又没什么花钱的地方了吗。”
“混蛋!”黄贝笑骂了一句,好奇心被彻底点燃了,像只粘人的小猫贴了上来,“你说说你那个网站,到底怎么回事?”
“这个嘛,一时半会儿说不清楚。”高洋看着她亮晶晶的眼睛,觉得要把tcp\/Ip协议和网站广告联盟的模式讲清楚,比让他再考一次数学还费劲。
他索性岔开话题:“总之,它会越来越赚钱。以后不用你养我,我现在就可以养你的。”
“不乐意说拉倒,谁稀罕听似的。”黄贝见他卖关子,立刻撅起小嘴,佯装生气地扭过头,看向窗外。
“上大学后,我要一边上学,一边创业。”高洋没有理会她的小脾气,自顾自地规划着未来,“现在的第一桶金,我已经有百分之百的把握拿到手了。接下来我会……”
“你会想我吗?”
黄贝突然转过头,打断了他滔滔不绝的宏伟蓝图。
她的目光清澈而直接,里面没有一丝玩笑,只有满满的期待,就那么直勾勾地看着高洋。
高洋愣了一下。
他缓缓抬起头,让自己那双卡姿兰忧郁大眼圈,深情地对上她的视线,然后一字一顿地说道:“我会的。每次想你,我都会给自己画个黑眼圈。这样就能永远铭记,你今天对我的迫害。”
“坏蛋!”黄贝拿起筷子,在他那顶散发着我大牛哥头油味的鸭舌帽上,轻轻敲了一下。
下一秒,高洋深情地抬起屁股,整个上半身越过桌子,朝着黄贝的朱唇印了过去。
黄贝的眼中闪过一丝惊慌,但随即也配合地站起身。
两人隔着一张堆着醋碟和辣酱的小木桌,情意绵绵地接了个长吻。
就在这时,服务员小姑娘端着一个巨大的托盘走了过来。
她站在桌旁,看着这旁若无人的一对,脸上露出姨母笑,极有耐心地等着他们把嘴分开,重新坐好。
她一边憋着笑,一边把热气腾腾的包子和粥碗放下。
黄贝的脸已经红透了,像熟透的苹果,恨不得把头埋进小米粥里。
高洋倒是满不在乎,他拿起筷子,对着小姑娘极其自然地问道:“有蒜吗?嘴淡。”
……
从小笼包店里走出来,高洋和黄贝拦下一辆红色的夏利出租车。
两人钻进后座,高洋对前面的司机师傅说道:“师傅,去展览馆,轮回酒吧。”
司机从后视镜里瞥了他们一眼,特别是高洋那张脸,眉毛惊讶地向上挑了挑。
“你们这是……去参加化妆舞会吗?”
“差不多吧。”黄贝笑着回答。
“那你怎么没化妆?”司机好奇地追问。
“我是他妈妈!我不用画的。”
黄贝说完,自己先忍不住“哈哈哈”地大笑起来。
司机师傅也跟着乐了,一脚油门,出租车像离弦的箭一样,在车流中疾驰而去。
没走进轮回酒吧前,高洋总觉得自己像个格格不入的怪物。
可当他推开那扇沉重的铁门后,高洋那点自卑感,瞬间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一股前所未有的自信。
跟这里面的人比起来,“性大炮”成员的打扮,简直就是一群刚从幼儿园毕业的乖宝宝。
今天,轮回酒吧利用白天歇业的时间,举办了这场闻名全市的地下滚圈盛会。
场面之宏大,气势之磅礴,堪比东北农村的年终大集。
酒吧里人山人海,里三层外三层,目测至少来了二十多支乐队,以及上百个形态各异的“精神病”。
这帮瘪犊子们的造型,已经完全超出了高洋的想象力边界。
在他们千奇百怪的造型中,只有你想不到的,没有他们扮不到的。
美妆博主在他们这里顶多算学徒,还是尚未出师的那种学徒。
酒吧里光线昏暗,烟雾缭绕,赤橙黄绿青蓝紫各色头发,像一团团移动的鬼火,在高洋眼前晃来晃去。
穿着破烂渔网袜的哥特少女,和顶着三尺高鸡冠头的朋克青年擦肩而过。
画着白脸、穿着寿衣的黑金属,和浑身挂满铁链的工业金属,在角落里交流着心得。
黄贝自打进了这扇门,两只手就死死地抓紧高洋的胳膊,整个人都快挂他身上了。
两人就像误入了鬼屋的游客,小心翼翼地在“鬼群”中穿梭,寻找着“性大炮”那几个熟悉的身影。
忽然,一只戴着五个骷髅戒指的“鬼爪”,冷不丁地从身后拍了拍高洋的肩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