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寂,比以往更加沉重。
林轩的意识维持着最高级别的静滞模拟,每一缕思维都如同被冰封,不敢流露出丝毫异样。那反馈回去的加密意念,如同投入无底深渊的石子,未曾激起任何可见的涟漪,却让他感觉自己在刀尖上完成了一次致命的舞蹈。
未知存在的意志如同缓慢流动的冰川,扫过“蛋壳”,在那丝被精心模拟出的微弱紊乱处略有迟疑,最终归于那片亘古的漠然。它似乎接受了这只是渊底环境一次微不足道的正常波动,或是某个遥远沉渣又一次无意义的崩裂回响。
危机似乎暂时解除。
但林轩知道,真正的风暴或许才刚刚开始。他冒险送出的那个回应,如同在无尽的黑暗森林中点亮了一盏微弱的灯,既可能指引同伴,也可能吸引猎手。
他全力运转蛰伏期间磨练出的感知力,不再向外扩张,而是向内收缩,如同最精密的雷达,监听着“蛋壳”内外最细微的波动,尤其是那根连接着“掌心虚无”的灰暗触须——未知存在与他之间最直接的联系通道。
时间在极致的紧张中缓慢流逝。
忽然——
那根灰暗触须,微不可察地颤动了一下。
并非之前传递能量或意念时的主动动作,而更像是一种…被动的共鸣?仿佛有什么东西,隔着无穷时空,轻轻拨动了这根连接线的另一端!
紧接着,一股极其微弱、却异常纯粹的蔚蓝能量涟漪,沿着触须通道,逆流而上,穿透了“蛋壳”的壁垒,精准地注入到了林轩那片“掌心虚无”之中!
这能量与之前未知存在注入的虚无能量截然不同!它温暖、纯净、带着熟悉的守护意志,以及一种…被极大增幅后的时空坐标共鸣!
是那个求救信号源头的回应!对方接收到了他的加密确认,并以此为基础,向他反馈回了更精确、更强大的坐标指引!
这蔚蓝能量并未试图修复或增强林轩的意识,而是全部汇聚于那片虚无,使得那里的回响波纹瞬间变得无比清晰、强烈,仿佛化作了一个微型的、不断震动的时空信标!
【信号…增强了!坐标…稳定了!】林轩心中剧震。对方不仅收到了,还拥有如此精妙的力量,能隔着渊底的重重封锁进行强化反馈!这绝非常人所能为!
然而,这突如其来的能量注入和信标强化,如同在寂静的图书馆中敲响了钟声,再也无法掩盖!
那未知存在的意志瞬间被惊动!这一次,不再是漠然的扫描,而是带着清晰的冰冷怒意!
【干扰!窃取!不可容忍!】
一股庞大无比的、带着绝对禁锢意味的意志,如同无形的巨手,猛地攥住了那根灰暗触须,试图掐断这未经允许的能量传递!
与此同时,林轩感觉到一股更加恐怖的力量开始凝聚——并非针对他,而是顺着那强化后的坐标信标,锁定信号来源,准备发动跨越时空的隔空打击!这个渊底看守者,要将那敢于“窃取”其藏品注意力、干扰其领域安宁的存在,彻底抹除!
【不!】林轩的意识发出无声的呐喊。他不能眼睁睁看着对方因自己的回应而招致毁灭!
危急关头,他做出了一个大胆到近乎疯狂的决定!
他没有试图去阻止看守者的锁定(那无异于螳臂当车),而是将全部意识、连同对异变流质的操控力,疯狂地注入那片已成为信标的“掌心虚无”!
【以我…为镜!】
【折射…它的锁定!】
【引导…至…别处!】
他要用自身的存在,作为信标的折射镜!利用回响波纹与那蔚蓝能量的共鸣,强行偏转看守者那恐怖锁定的一小部分,将其引导向另一个方向——一个他通过长期记录渊底脉动而发现的、某个极其不稳定、充满混沌虚无能量的废弃沉渣区域!
这无异于在引爆的炸弹旁试图用镜子改变弹道!成功率渺茫,且必然引来看守者更直接的反噬!
但这是他唯一能想到的办法!
轰——!!!
无法形容的意志冲击,顺着触须猛灌而下!林轩的意识如同被亿万座冰山碾压,瞬间濒临破碎!那点蔚蓝光点疯狂闪烁,几乎要彻底熄灭!
但他成功了极其微小的一部分!
看守者那跨越时空的毁灭性锁定,绝大部分依旧奔涌向信号源头,但确实有极其微小的一丝,被他不要命地引导着,偏转射入了那片废弃沉渣区!
嘭!!!
遥远的渊底某处,那片废弃沉渣仿佛被无形的巨锤击中,猛地爆炸开来,释放出混乱的虚无能量乱流,短暂地扰动了周围的死寂!
而与此同时,那未知存在的意志,似乎因为这微不足道的偏转和“蛋壳”内部突然爆发的、抵抗其意志的“噪音”,而出现了一瞬间的分神和误判?
它那庞大的意志似乎认为主要的干扰来自于内部“标本”的失控和外部沉渣的意外爆炸,反而对那已经发送出去的、针对信号源头的绝大部分毁灭性能量,减少了一丝关注?
就是这一丝分神和误判的间隙——
那遥远的信号源头,似乎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亿万分之一的机会!
林轩感知到,那股纯净的蔚蓝能量以一种决绝的方式猛然自熄,连同那个被强化了的坐标信标一起,瞬间消散,彻底切断了一切联系通道,仿佛从未存在过!
看守者那跨越时空的打击,如同失去了最终引导,在即将命中目标的最后刹那,威力骤然衰减、散射,未能达成预期的彻底抹杀效果!
【……】
未知存在的意志陷入了短暂的沉默。它似乎在重新评估刚才发生的一切。那冰冷的怒意缓缓收敛,转化为一种更加深沉、更加探究的意味。
它的注意力,重新完全聚焦回了林轩所在的“蛋壳”。
意志缓缓渗透进来,不再是粗暴的压制,而是仔细地“检查”着林轩那濒临破碎的意识、那片重归虚无的掌心、以及周围那些因刚才剧烈冲突而变得有些紊乱的异变流质。
林轩维持着意识最后一丝清明,将自己伪装成在刚才的“意外干扰”和“意志冲击”下受损严重、濒临消亡的状态。
漫长的检查过后。
那未知存在的意志中,传来一丝难以分辨的…失望?还是…若有所思?
它没有摧毁林轩。或许是因为这个“标本”依旧具有观察价值,或许是因为刚才的“意外”让它觉得有趣,又或许…它从林轩那拼死折射锁定的行为中,看到了某种它正在寻找或研究的东西?
最终,一股温和却冰冷的能量缓缓注入,并非修复,而是稳定了林轩濒危的状态,将其重新拉回静滞的平衡点,却也将“蛋壳”的禁锢加固了数倍,那些灰色纹路变得更加复杂深邃。
【观察…继续…】
意念传来,恢复了漠然,却似乎比之前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期待?
风暴似乎过去了。
信号中断了,联系彻底切断。
对方是生是死,是否逃脱了那衰减后的打击,林轩无从得知。
他自己也险些彻底消亡,并被加上了更牢固的枷锁。
但,在那片重归虚无的掌心深处,在那冰冷能量稳定下来的意识最底层…
一个被最终时刻固化下来的、无比清晰的时空坐标,如同用生命刻下的烙印,静静地躺在那里。
与此同时,一段来自那蔚蓝能量最终消散前、夹杂在信标中的、极其短暂的加密信息碎片,也在他意识中解锁:
【…青璃…碎片…散落…时空褶皱…】
【…收集…重组…钥匙…】
【…小心…阴影…并非…唯一…看守…】
信息戛然而止,却如同惊雷,在林轩心中炸响!
青璃并未完全消亡?她的存在碎片散落在时空的褶皱之中?收集重组它们是某种“钥匙”?而渊底这个未知的阴影存在,并非唯一的“看守”?
无数的疑问和巨大的希望,如同狂潮般冲击着他的意识。
守望并未结束。
只是换了一种更加艰难、更加隐秘的方式。
他再次蛰伏下来,如同深埋地底的种子,但这一次,他心中有了明确的目标——那个坐标,那些碎片,那把钥匙。
以及,对这片深渊,对那位“看守”,有了更深的警惕与探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