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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源自黑暗深处的“终末回响”波动,并非狂暴的能量冲击,也非有形的法则碾压。它更像是一种无形的、弥漫性的精神瘟疫,一种直接作用于灵魂与集体潜意识的概念污染。

当这股波动如同潮水般悄然漫过林轩加固后的“法则净土”边界时,净土内部,并未立刻发生天崩地裂的剧变。但一种难以言喻的、令人心底发寒的异样感,却如同湿冷的雾气,无声无息地渗透了进来。

首先察觉到异常的,是那些对能量和精神波动最为敏感的个体。

正在利用星光能量调试新型护盾发生器的工程师李婉,手中的能量导管突然发出一阵不稳定的噼啪声,仪器读数瞬间乱码。她皱了皱眉,以为是设备故障,但当她试图集中精神重新校准参数时,脑海中却不合时宜地闪过实验室在之前轰炸中化为火海的惨烈画面,一股混合着焦糊味与绝望感的幻痛猛地攥住了她的心脏,让她呼吸一窒,几乎握不住工具。

另一边,带领小队在净土边缘巡逻的雷昊,正警惕地观察着外界黑暗的动向。忽然,他眼角的余光似乎瞥见远处一片漂浮的残骸阴影中,有一个熟悉的身影在向他招手——那是他早已确认阵亡的副官!那身影面容模糊,带着一种诡异的、仿佛解脱般的微笑,嘴唇开合,无声地诉说着什么。雷昊猛地甩头,幻象消失,但一股深沉的、质疑自身坚守意义的疲惫感,却如同毒藤般缠绕上他的意志。

类似的情况,开始在净土各处零星出现。

一个正在接受心理疏导的士兵,突然毫无征兆地抱头痛哭,嘶吼着“一切都是徒劳,我们早就死了!”;

一对在临时安置点互相扶持的幸存者夫妇,因为一点微不足道的小事爆发了激烈的争吵,往日的温情在莫名的烦躁与猜忌中荡然无存;

甚至在一些集体冥想的场合,原本和谐共鸣的心光场也会偶尔出现细微的紊乱,个别参与者会突然被强烈的虚无感和放弃念头侵袭,打断整体的节奏。

这些迹象起初并不明显,大多被归因于战后的创伤应激反应或个人的情绪波动。但作为与整个人类集体潜意识深度连接的林轩,却清晰地“看”到了那正在发生的、更加本质的侵蚀。

在星穹共鸣阵所映照出的那片人类集体潜意识海洋中,原本正在逐渐明亮、连接的“心光”岛屿,其边缘开始被一丝丝灰暗的、不断扭曲蠕动的“回响之影” 所缠绕、渗透。

这些“回响之影”并非外来的攻击者,它们更像是从人类自身记忆深处、从文明历史积淀的阴影中被强行唤醒并放大的负面信息聚合体。它们化身为阵亡亲友的幻影,低语着无法挽回的遗憾;它们扭曲过去的辉煌,将其渲染为注定逝去的昙花一现;它们放大每一次失败与错误,将其论证为文明本质的缺陷与必然灭亡的宿命……

它们在散播一种毒害心灵的“认知”:你们的一切努力、一切情感、一切存在,都不过是走向既定终焉过程中微不足道的涟漪,最终都将被永恒的寂静吞噬,毫无意义。

这种侵蚀,无声无息,直指心灵最脆弱之处。它不直接摧毁肉体,却在悄然瓦解着支撑人类坚持下去的精神根基。

林轩能感觉到,净土内部那股刚刚凝聚起来的、充满希望与活力的“势”,正在被一股阴冷的、导向内耗与沉寂的“逆流”所对冲、削弱。虽然归一心焰构筑的信息过滤与心灵守护法则有效地阻挡了大部分直接的污染冲击,但这种源自文明内部的、被引动放大的负面意念,却像是系统内部的病毒,难以完全根除。

“必须建立更有效的‘心灵防线’……”林轩意识到,仅仅依靠他个人的力量进行外部过滤和被动防御是不够的。需要让人类文明自身,产生足够强大的“抗体”。

他想到了在守望者陵寝中的经历,想到了那些沉眠同行者留下的、作为警示与传承的“碑”。记忆与意志,需要载体,需要锚点。

一个计划在他心中迅速成型。

他的意念再次降临“星火议庭”,这一次,带着不容置疑的紧迫感。

“终末回响已至,其毒在噬心,在忘本。”

“被动守御,难以久持。需立‘心碑’,以正视听,以固根本。”

“传令:即日起,于净土各处,设立‘铭记之碑’。”

所谓的“铭记之碑”,并非物理意义上的石碑。林轩传授的,是一种将集体意志与特定“记忆核心”结合,凝聚成精神实体的方法。

他要求人类文明,首先从几个最关键、最具有正向意义的“记忆核心”开始:

其一,“牺牲与守护之碑”:汇聚所有在泣血星环保卫战中,为守护同胞、扞卫文明而牺牲的将士、平民的姓名、事迹与最后的精神印记。不是为了沉溺于悲伤,而是为了铭记那份超越个体生死的守护之志。

其二,“传承与希望之碑”:记录文明历史上所有在绝境中传递知识、保存火种、点燃希望的瞬间。从远古先民在蛮荒中保留的第一粒火种,到如今科学家在废墟中试图重建科技的执着。

其三,“抗争与不屈之碑”:铭刻文明面对一次次天灾人祸、内外威胁时,所爆发出的不屈不挠的抗争精神。重点聚焦于那些明明希望渺茫,却依然选择战斗到底的时刻。

立碑的过程,本身就是一场对集体记忆的梳理、净化和升华。需要参与者共同回忆、共鸣,将那些散乱的、可能已被创伤掩盖的正面记忆碎片,重新挖掘、汇聚,并以坚定的、积极的集体意志将其固化。

这个过程,充满了挑战与痛苦。回忆牺牲,难免触及伤痛;回顾传承,会直面失去;追溯抗争,更会清晰感受到自身的渺小与敌人的强大。不时会有“回响之影”趁虚而入,试图扭曲记忆,放大痛苦,诱使参与者放弃。

但在林轩的引导和归一心焰的守护下,在雷昊、李婉等先驱者的带领下,立碑的工作艰难地推进着。

在净土中心,那片由议庭虚影守护的区域,第一座“牺牲与守护之碑”的雏形,开始由无数参与者的心光与记忆凝聚。最初,它只是一团模糊的光晕,内部充斥着各种混乱的悲伤、痛苦与不舍。但随着越来越多的人加入,将自己记忆中那些闪耀着人性光辉的牺牲片段、那份沉甸甸的守护责任投入其中,并辅以“绝不能让他们白白牺牲”、“必须继承他们的意志”的坚定信念,那团光晕开始逐渐沉淀、凝聚。

它吸收着悲伤,却将其转化为更加深沉的守护力量;它铭记着痛苦,却将其升华为警示后人的基石。

渐渐地,一座并非由物质构成,却散发着巍峨、肃穆、温暖气息的精神丰碑,在净土的中心区域缓缓升起。其上有无数光影流转,仿佛映照着一张张坚定的面孔,一段段无悔的誓言。当人们将意识靠近这座丰碑时,感受到的不再是纯粹的悲痛,而是一种浩然的、激励人心的力量!

与此同时,另外两座“心碑”的凝聚工作也在同步进行。

当这三座最初的“心碑”初步稳固,彼此之间产生共鸣,形成一个稳固的三角区域时,林轩清晰地感知到,人类集体潜意识海洋中,那几处对应的“心光”岛屿,光芒骤然变得更加凝练和璀璨!那些缠绕其上的“回响之影”,如同遇到了克星,发出了无声的尖啸,被心碑散发出的坚定、正向的意志力强行逼退、净化了不少!

一种更加稳固、更加具有韧性的文明精神防线,正在形成。

“心碑初立,根基稍固。”林轩注视着那三座散发着温暖光芒的精神丰碑,“然,此长彼消之局,方才开始。”

他的目光投向净土之外,那“终末回响”的波动,在第一次试探性侵蚀受挫后,非但没有减弱,反而变得更加深沉、更加具有针对性。一股更加庞大、更加扭曲的“回响”力量,正在黑暗深处积蓄。

他知道,对方绝不会就此罢休。下一波攻击,必将更加猛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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