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输红了眼的赌客，一双眼睛布满了血丝，死死地盯着陶盆里那只趴着不动，连须子都断了一根的黑皮蛐蛐。
他再转头看看王昊那副土里土气、却又带着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淡定模样，心里就像揣了十五个吊桶，七上八下的。
周围的哄笑声更大了，简直要把这破棚子给掀翻。
“哈哈哈哈！笑死我了，这哥们儿是来送菜的吧？”
“拿个快死的瘸腿玩意儿也敢来挑战‘大将军’？脑子让驴踢了？”
“我看他不是疯了，就是个骗子，想趁乱讹钱！”
那个脸上带刀疤的庄家，更是把下巴抬到了天上去，用夹着烟卷的手指头指着王昊，满脸的鄙夷和不屑。
“小子，滚蛋！别在这儿耽误老子发财！再胡说八道，信不信我把你扔到护城河里喂鱼？”
这话说得又狠又绝，巷子里瞬间安静了半分，所有人都看出来了，庄家动了真火。
王昊却连眼皮都没抬一下，他只是又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那副没睡醒的样子，仿佛周围的一切都与他无关。
他把目光从庄家身上挪开，重新落回到那个输红了眼的赌客身上，慢悠悠地吐出一句话。
“信不信随你，反正钱不是我的。”
这句话轻飘飘的，却像一根针，精准地扎进了赌客那颗已经濒临崩溃的心脏。
是啊，反正都输得底裤都不剩了，还怕再多输这几张毛票吗？万一呢？万一这个看起来神神叨叨的土包子，真是个深藏不露的高人呢？
赌博赌到最后，赌的已经不是钱了，赌的是一个虚无缥缈的希望！
“妈的！”
那汉子像是被抽了一鞭子，猛地一咬牙，从裤兜里掏出最后几张被汗水浸得发软的毛票，狠狠地拍在了赌桌上，指着那只黑皮病蛐蛐，扯着嗓子吼道。
“老子就信你这个神棍一次！全押了！押这个黑的！”
他这个举动，让整个场子再次炸开了锅。
“疯了！真是个疯子！”
“得，这下连回家的路费都没了！”
刀疤脸庄家看着桌上那几张皱巴巴的毛票，脸上笑开了花，他轻蔑地把钱扒拉到自己这边，冲着王昊喊道：“小子，既然你非要送钱，那我就成全你！开斗！”
随着他一声令下，一个伙计用一根草棍，同时拨弄了一下陶盆里的两只蛐蛐。
战斗，瞬间开始！
所有人都以为这会是一场毫无悬念的屠杀。
那只体型硕大、威风凛凛的“红头大将军”，果然不负众望，两只粗壮的后腿猛地一蹬，像一辆红色的小坦克，气势汹汹地就朝着那只黑皮病蛐蛐冲了过去！
眼看它那对巨大的口器就要咬到黑蛐蛐的身上！
就在这千钧一发的瞬间！
诡异得让所有人头皮发麻的一幕发生了！
那只从头到尾都趴着不动，看起来随时都会断气的黑皮病蛐蛐，在“大将军”靠近的一刹那，整个身体毫无征兆地猛然弹起！
那动作快得不像一只蛐蛐，更像一根被压到极致后突然弹开的黑色弹簧！
它不闪不避，迎着“红头大将军”就撞了上去！
在半空中，它那看似孱弱的口器，以一个极其刁钻的角度，精准无比地、狠狠地咬住了“红头大将军”最粗壮、最有力的一条后腿！
“咔嚓！”
一声清脆得让人牙酸的断裂声，在嘈杂的黑市里，清晰地传进了每个人的耳朵里！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
所有人的眼珠子都快从眼眶里瞪了出来，嘴巴张得能塞下一个鸡蛋。
他们看到了什么？
不可一世的“红头大将军”，那条引以为傲的、比别的蛐蛐粗壮一圈的后腿，竟然……竟然被那只病秧子，一口给咬断了！
战局，在所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发生了惊天逆转！
“嗷——”
“红头大将军”发出一声凄厉的嘶鸣，剧痛让它彻底疯狂，它拖着断腿，还想反击。
可那只黑皮蛐蛐，得势不饶人！
它根本不给对手任何喘息的机会，整个身体贴了上去，用一种近乎野蛮的打法，对着“大将军”的头部和身体就是一顿疯狂的撕咬！
快！
太快了！
整个过程，不过是眨眼之间！
十几秒后，刚才还不可一世的“大将军”，已经被掀翻在地，肚皮朝天，六条腿抽搐了几下，就再也不动了。
而那只黑皮蛐蛐，在干翻了对手之后，仿佛也耗尽了所有的力气，它摇摇晃晃地爬到一边，又恢复了之前那副病恹恹的样子，趴在那里，一动不动。
赢了。
赢得干脆利落。
赢得匪夷所思。
整个赌摊，陷入了一片死寂。
落针可闻。
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地看着陶盆里那戏剧性的一幕，大脑一片空白，完全无法理解刚才究竟发生了什么。
那个刀疤脸庄家，脸上的笑容僵住了，嘴里叼着的烟卷“啪嗒”一声掉在地上，他自己却毫无察觉。
“咕咚。”
不知是谁，艰难地咽了一口唾沫。
这声响动，像是按下了播放键，整个场子瞬间从死寂变成了狂潮！
“我操！赢了？！”
“真的赢了？！那个病秧子把‘大将军’给干翻了？！”
“天呐！我是不是眼花了？这怎么可能！”
而那个把全部身家都押上去的赌客，在愣了足足三秒之后，猛地一拍大腿，爆发出了一阵狂喜到近乎癫狂的尖叫！
“啊啊啊啊！赢了！老子赢了！！”
他像个疯子一样，扑到桌前，一把将庄家赔付给他的、那一大把皱巴巴的钞票死死地抱在怀里，激动得浑身发抖，眼泪鼻涕一起流了下来。
下一秒，他猛地转过身，看着依旧站在人群里，一脸云淡风轻的王昊，“噗通”一声就跪了下来，抱着王昊的小腿，嚎啕大哭。
“活神仙！您是活神仙啊！您救了我的命啊！”
王昊最烦别人拉拉扯扯，他不动声色地把腿抽了出来，摆了摆手，算是免了这场大礼。
【叮！检测到宿主正在进行高难度“摸鱼”前置任务。】
【系统善意提醒：装逼有风险，宿主需谨慎。但根据数据库分析，高风险往往伴随着高回报，建议宿主加大力度，争取一步到位！】
加大力度？正合我意。
他刚才只是用系统扫描了一下。
那只“红头大将军”看起来威猛，其实是外强中干，耐力、咬合力都是平均水准。
而那只黑皮病蛐蛐，虽然因为营养不良导致耐力极差，看起来病恹恹，但它的基因突变，口器咬合力是普通蛐蛐的三倍！
只要能抓住机会，一击必中，速战速决，那就是必胜的局面。
王昊没理会那个抱着钱又哭又笑的赌客，也没理会周围那些投来的、混杂着敬畏、好奇和贪婪的视线。
他只是径直走到那个已经面如死灰的刀疤脸庄家面前，伸出手，敲了敲桌子。
“我的那份呢？”
庄家浑身一颤，这才回过神来，他看着王昊，张了张嘴，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王昊也不废话，直接从那堆钱里，拿走了属于自己的那一份，然后揣进兜里。
在所有人敬畏的注视下，他转身挤出人群，晃晃悠悠地走向了黑市的另一个角落。
那里，有个头发花白的老头，正守着一个卖旧书的摊位，打着瞌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