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夜有好些人睡不着觉。
司乡一路上非常配合,到了巡捕房后先被关了进去,抓她的那几个人躲到一旁去说了些什么,没多久她就被带进了一间屋子里去。
白炽灯在头顶上晃着,一个三十来岁的男人坐在前面,他正对面是一把椅子,旁边还站着两个人。
“没上手铐?”那人看了眼那两个送人进来的巡捕,“我倒不知道现在巡捕房办案已经这么温柔了。”
其中一个上前在他耳边说了两句什么,然后退开去了。
司乡看了眼他们,没多久把眼神挪开了。
“我是该叫你司乡,还是叫你云清寒?”那人打量着堂下的人,“也许你还有别的名字。”
司乡摇头:“我叫司乡,如果说我叫云清寒,只怕您要拿出证据来。”
“大胆人犯,大人面前也敢胡言乱语。”旁边的人怒喝一声。
司乡一脸的平静,“并不是我大胆,只是我确实是叫司乡,大人若是不信,可以致电衡阳,确认我户籍真假。”
“冒用他人户籍,扰乱秩序,还敢这么嚣张。”那大人看了堂下的犯人,“老吴。”
司乡早前听说衙门办案,不管有罪没罪,先吊起来打一顿再说,原本以为是夸大,今天自己领教了才知道一切都不是虚的。
不出片刻,司乡被堵住了嘴挂了上去,一鞭一鞭的,打得她想起了在沈家的那顿杖刑。
她来这里这么久,真正挨的打其实也只有两次。
汗如雨下,司乡觉得全身都要被打散了,真疼啊。
质量上好的衣服被打出了道道口子,血从那些地方渗出来,把衣裳浸染成血的颜色。
司乡也数不清自己挨了多少下,意识慢慢的模糊。
“大人,晕过去了。”
“放下来,弄醒。”
人被随意的扔到地上,一盆凉水兜头泼下,司乡一个激灵,疼痛从全身袭来,疼得她龇牙咧嘴的。
嘴里的破布被拿掉,司乡大口大口的喘气。
“还不招吗?”上面的大人端着茶坐在那里,“要是再不招,下一份是什么就看他们心情了。老吴?”
老吴就是那个把她吊上去的人,他一鞭子又打过去,“来了这里,是龙得给我盘着,是虎得卧着,我管你在外面是什么身份,进来了就得依着我们的规矩。”
司乡被一鞭子打得差点又晕过去,疼得半天出不了声,从牙缝里艰难的吐出话来。
“我来之前就说了,有事直接问,有罪直接定,不必打。”司乡说话都不利索了,“我这个身体弱得跟个病鸡一样的,一不注意就打死了。”
司乡抬着头望着上面那人,“阁下有什么要问的问就是了,委实犯不着这样动手,我也不是属驴的,犯不着多吃这些苦头。”
“那就自己招了吧。”上面的人仍旧低头在品茶,似乎底下的人不值得他的雅兴,“你是个识相的人。”
司乡识相的坐在地上,看着他:“有哪些罪名?我招也要知道犯的是哪条?”
“自然是招认你如何冒用别人身份行骗。”那大人把茶碗放下,“我只给你这一次机会。”
司乡听出了警告的味道,知道如果不认,怕是下一轮酷刑要比刚打的那一顿狠得多。
司乡知道是躲不过去了,“我没有冒用别人身份,我一直叫司乡,先前一直在衡阳那边一户人家做事,去年才来的上海。”又说,“大人明查,我旧主姓温,主母姓柳,正住衡阳县。”
“哦?”那人抬眼看了看她,笑了,“老吴,带下去吧,等什么时候招了什么时候带上来,不必留手了。”
司乡不由自主的发抖。
“还不招吗?”老吴一声怒喝,“再不招我叫你后悔这辈子当人。”
司乡死到临头也不怕了,抬起头瞪回去,“直接把状纸拿来我看看,差不多的话我就按了手印画了押,你我都省事。”
进了巡捕房,认不认罪的犯人说了不算,审的人说了才算。
“老吴拿给她吧。”
状纸被拿到了眼前,上面白纸黑字写得明明白白。
罪状有三:其一、衡阳沈家状告其逃奴身份,并告她逃走时卷走宝物;其二、行骗,以谈家为保护伞四处敛财;其三、女扮男装,混淆视听、扰乱秩序,败坏风化,有损礼教,冒犯伦常。
三条罪状,每一条都是死罪。
看到第二条时司乡就知道了,今晚不是冲她一个人来的。
“大人,这三条里我只能认一条。”司乡嗓子有些干,“第三条我认,我确实女扮男装做生意了,其他的我早真没干过。”
那大人看着她:“我知道你是个聪明人,你应该知道此事并不是冲你来的,如果你听话,事后还能保得住性命。”
还有活路?
司乡一想就明白了,这活路怕是要叫她拿谈家的把柄去换。
虽然司乡并不想随便就去死,但是她也知道这不是需要犹豫的。
“不如你们直接打死我吧,然后趁我尸体还热的时候把直接画押就是了。”司乡也不挣扎了,“我自己做过的事我认,但是叫我去冤枉别人我也是不愿意的。”
“我虽然没什么本事,也不太想死,但是也不至于恩将仇报。”
“再说谈大人在商务局多年,根基深厚,我今天冤枉了他家儿子,他明天就能想法子弄死我,左右都是个死,我不不如死你们手上快些。”
司乡无所谓的椅子上一靠,“你们是想闷死我、勒死我、毒死我、吊死我、还是想淹死我?”
“你不怕死?”
“有点,但是知道逃不掉的时候怕也没有用了不是么。”司乡看着他,“我的命又不在我自己手上,我也不觉得我签了名画了押你能真能放过我。”
那大人还要说什么,听得外面有动静,一下皱了眉头,看了眼手下。
“咦,我听说郑大人半夜不睡觉,还以为是下头的人在唬我呢,没想到你真在半夜审犯人。”一道戏谑的男声从外面传来。
刑讯室的门被打开,一个二十五六的男人带着两个人从外面进来,径直随便给自己弄了个椅子坐下,“郑大人这是在审什么?”又打量了一下下面的人,仍旧是笑语,“这小兄弟看起来打得不轻啊,还没招,是不是有什么冤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