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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安城的青黑色城墙被烈日烤得发烫,城头插满叛军的玄色旗帜,在风里猎猎作响,旗角磨得发白,透着几分悍匪的戾气。城垛后密密麻麻挤满守军,箭矢搭在弓弦上,箭头泛着冷光,守将马彪光着膀子倚在城门楼立柱上,满脸络腮胡纠结如草,左眼一道疤痕从眉骨延伸到下颌,铠甲斜斜挂在肩上,露出布满横肉的胸膛,手里把玩着一柄染血的短刀——此人原是云州有名的悍匪,聚众叛乱后抢占永安城,凭着手下三千亡命之徒和充足粮草,硬生生挡住了三波朝廷军的进攻。

沈砚立于阵前,玄色衣袍下摆被风拂得微动,凤翅镏金镋斜靠在战马身侧,镋头的凤翅在阳光下泛着鎏金光泽。他抬眼扫过城头,目光精准落在守军弓手的排布间隙,沉声道:“城墙高逾三丈,护城河宽五丈,正面强攻需填河架梯,至少折损两千弟兄,需分兵奇袭。”

话音刚落,楚昭雪猛地催马上前,马蹄扬起一阵尘土。她刚换上的靖安军劲装衬得身姿愈发挺拔,长发束成高马尾,额角沁着薄汗,眼神却亮得惊人,手中长枪直指城西方向,朗声道:“世子,我熟永安城周边十里地形!城西三十里有处隐秘山道,是当年我躲避官府追捕时找到的,入口藏在荆棘丛后,仅容一人一马通过,绕过去便是叛军粮仓,只要烧毁粮草,他们必军心大乱!”说罢,她攥紧枪杆,指节因用力而泛白——这是她归降后第一次请战,既想证明自己,更想不辜负沈砚的信任。

沈砚颔首,目光掠过她紧绷的侧脸,抬手转身走向临时帅帐。帐帘掀起的瞬间,他指尖隐现空间波动,片刻后便提着一个黑布包裹走出,递到楚昭雪面前:“这里面是二十柄短刀,刀刃淬火锻造,比寻常兵器锋利数倍,你带弟兄们防身。”包裹触手微凉,楚昭雪接过时,指尖不经意擦过他的掌心,像被火星烫了一下,连忙收回手,高声应道:“请世子放心!末将定带一千弟兄,午时三刻前必烧粮仓,为大军开路!”她翻身上马的动作利落至极,马尾扫过马腹,带领一千身着统一劲装的弟兄,循着城西方向疾驰而去,身影很快消失在山林掩映处。

午时三刻一到,永安城正面战场突然鼓声震天!沈砚亲自走到战鼓前,双手握住鼓槌,手臂肌肉线条在衣料下绷起,鼓槌落下时发出“咚——咚——”的沉闷声响,震得地面微微发颤。靖安军将士齐声嘶吼,推着云梯、扛着沙袋冲向护城河,盾牌手结成盾阵,挡住城头射来的密集箭矢,箭矢撞在盾牌上,发出“叮叮当当”的脆响,火星四溅。沈砚目光锐利如鹰,盯着城头叛军的动向,鼓点忽快忽慢,指挥着将士们交替进攻,死死将叛军的注意力钉在正面。

就在此时,城西方向突然腾起冲天浓烟,黑色的烟柱卷着火星直冲云霄,很快便弥漫到永安城上空。“不好!粮仓着火了!”城头一名守军尖叫起来,声音里满是恐慌,手里的弓箭“哐当”一声掉在城垛上。连锁反应般,城头上的叛军纷纷扭头望向城西,队列瞬间散乱,连射箭的节奏都乱了套。

马彪猛地站直身体,短刀“哐当”砸在地面,怒吼道:“一群废物!随我去救粮仓!”他一把扯过身旁亲兵递来的铠甲,胡乱套在身上,提着一柄鬼头刀,带着五百精锐守军顺着城墙内侧的石阶狂奔而下,刚冲出粮仓大门,就被一道身影拦住去路。

楚昭雪挺枪立于粮仓前的空地上,身后的粮仓已燃起熊熊大火,火光映得她脸颊通红,额角的汗珠顺着下颌滴落,砸在地面的尘土里,晕开一小片湿痕。她手中长枪斜指地面,枪尖沾着几滴血迹,见马彪冲来,嘴角勾起一抹冷笑:“马彪!你的死期到了!”

话音未落,她双腿一夹马腹,战马嘶鸣一声,载着她直冲向前,长枪带着破风之声,直刺马彪面门。马彪眼中闪过一丝轻蔑,挥起鬼头刀格挡,“当”的一声巨响,刀枪相撞的瞬间,火星四溅,震得楚昭雪虎口发麻,手指微微蜷缩,却死死攥着枪杆不肯松开。她借着反震之力猛地翻身,腰间弯刀“噌”地出鞘,刀光如月牙般划过,一长一短双武器交替猛攻,招式刁钻狠辣——这是她落草青狼岭多年,在生死搏杀中摸索出的绝技,专克马彪这种只凭蛮力的悍匪。

马彪又惊又怒,没想到一个“女流之辈”竟有如此战力,鬼头刀舞得虎虎生风,刀风扫过地面,卷起碎石尘土。楚昭雪侧身避开刀锋,长发被刀风刮得贴在脸颊上,她牙关紧咬,看准马彪挥刀的间隙,长枪猛地刺向他的左肩,枪尖穿透铠甲,带出一股鲜血。“找死!”马彪痛吼一声,反手一刀劈向楚昭雪脖颈,刀锋离她不过三寸时,楚昭雪猛地俯身,弯刀顺势划向马彪的马腿,战马吃痛嘶鸣,前腿一跪,将马彪掀翻在地。

就在楚昭雪提枪准备上前补招时,一道黑影突然从粮仓的立柱后窜出!那是一名叛军精锐,猫着腰,手中长刀带着寒光,悄无声息地劈向楚昭雪后背。楚昭雪只听到身后传来风声,刚要转身,就见一道凌厉的寒光掠过眼前——凤翅镏金镋如闪电般袭来,精准撞在叛军的刀背上,“咔嚓”一声,叛军的长刀被震飞数尺,插进旁边的土墙里,镋头的凤翅顺势划过,叛军惨叫一声,捂着胳膊倒在地上,鲜血从指缝间汩汩涌出。

沈砚勒马立于楚昭雪身侧,战马扬起的尘土还未落下,玄色衣袍被火光映得泛着暗红,他低头扫了眼楚昭雪微微发颤的手臂,语气依旧平稳:“小心背后。”楚昭雪抬头望他,恰好对上他深邃的眼眸,里面没有丝毫波澜,却莫名让她心头一安,抿了抿唇,提枪道:“谢世子!剩下的交给我!”

马彪从地上狼狈爬起,肩头的伤口汩汩淌血,染红了半边铠甲,眼中却迸发出野兽般的凶光。他死死盯着沈砚和楚昭雪,鬼头刀在手中一转,带起一阵腥风:“两个小崽子,敢烧老子的粮仓,今日让你们碎尸万段!”

话音未落,他猛地扑向楚昭雪,脚步踉跄却力道惊人,鬼头刀直劈她的腰间。楚昭雪刚要侧身,却因方才拼杀脱力,动作慢了半拍,眼看刀锋就要及身,沈砚突然勒马向前,凤翅镏金镋横在她身前,“当”的一声,鬼头刀狠狠砍在镋头的凤翅上,锯齿状的倒钩瞬间勾住刀背。沈砚手腕发力,猛地一拧,“咔嚓”一声脆响,鬼头刀的刀身竟被生生掰弯!

马彪惊得瞳孔骤缩,还没反应过来,沈砚已翻身下马,凤翅镏金镋如毒龙出洞,镋尖直指他的胸口。楚昭雪见状,立刻提枪上前,长枪精准锁住马彪的右臂,让他无法动弹。马彪嘶吼着挣扎,脖颈青筋暴起,却被两人死死压制,动弹不得。

“你这怪物!”马彪瞪着沈砚手中的凤翅镏金镋,语气里满是恐惧——他从未见过如此怪异又凶悍的武器。沈砚眼神平淡,手腕微微用力,镋尖穿透马彪的铠甲,刺入他的胸膛。马彪的嘶吼戛然而止,双眼圆睁,嘴角溢出鲜血,身体缓缓软倒在地,临死前还死死盯着燃烧的粮仓,满是不甘。

解决掉马彪,楚昭雪才松了口气,抬手擦了擦额角的汗,指尖刚触到脸颊,就发现满手是血——不知何时,胳膊被叛军的刀刃划了一道口子,鲜血顺着手臂淌下,染红了劲装的袖口。她刚要抬手按住伤口,沈砚已从怀中取出一个小巧的瓷瓶,递到她面前:“这是金疮药,涂抹伤口。”

瓷瓶触手微凉,楚昭雪抬头望他,见他正低头整理凤翅镏金镋上的血迹,鎏金纹路间的血珠顺着镋杆滴落,砸在地面上,晕开一朵朵暗红的花。她接过瓷瓶,指尖微微颤抖,笨拙地拧开瓶盖,将白色的药粉撒在伤口上,刺痛感瞬间传来,她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眉头蹙起。

沈砚抬眼瞥见她的模样,沉默片刻,伸手接过她手中的瓷瓶,示意她抬手。楚昭雪愣了愣,乖乖抬起受伤的胳膊,看着他俯身靠近,指尖带着微凉的温度,小心翼翼地将药粉均匀涂抹在伤口上,动作轻柔得不像个刚浴血奋战的将军。火光映在他的侧脸上,勾勒出清晰的下颌线,睫毛在眼睑下投下一小片阴影,竟让她心头莫名一跳,脸颊悄悄发烫。

“多谢世子。”楚昭雪低声道,慌忙收回胳膊,不敢再看他。

此时,周凯已率领主力攻破永安城城门,靖安军将士潮水般涌入城内,叛军失去主将和粮草,早已军心涣散,纷纷放下武器投降。远处的城楼上,叛军旗帜被扯下,靖安军的军旗缓缓升起,在浓烟中猎猎作响。

楚昭雪望着那面升起的军旗,又转头看向身旁的沈砚,他正抬眼望着城楼,玄色衣袍在风中猎猎,凤翅镏金镋斜靠在身侧,周身仿佛笼罩着一层淡淡的光晕。她握紧手中的长枪,心头愈发坚定——这个打赢她、护着她、重诺守信的男人,值得她倾尽所有追随。

夜色渐浓,永安城的篝火沿街道两侧燃起,噼啪作响的火星映得夜空泛着淡红。沈砚的帅帐搭在城主府后院,帐外只留两名亲兵值守,楚昭雪提着一个食盒,脚步轻缓地走过来,铠甲摩擦发出轻微的声响。

“世子,末将刚让火头军热了些吃食,您今日擂鼓攻城,又亲自搏杀,想必饿了。”她站在帐外,声音压得比寻常低些,食盒的缝隙里飘出卤味的香气——那是她特意嘱咐火头军留的,知道沈砚行军时偏爱这类耐饥的吃食。

帐帘被掀开,沈砚正坐在案前查看永安城的地形图,玄色衣袍的袖口挽起,露出小臂上淡淡的划痕,是方才搏杀时被叛军的兵器蹭到的。“进来吧。”他头也未抬,指尖在地图上的粮仓位置轻点。

楚昭雪走进帐内,将食盒放在案上,打开时香气瞬间弥漫开来:里面是切得整齐的卤牛肉、两个暄软的白面馒头,还有一小碗温热的杂粮粥。“火头军说您胃不好,不宜吃太油腻,便煮了粥。”她一边说,一边悄悄打量沈砚的侧脸,见他目光落在粥上,心头微微一紧。

沈砚抬眼,瞥见她受伤的胳膊——伤口已用布条包扎好,却仍能看到渗出的淡淡血迹。他伸手拿起一块卤牛肉,递到她面前:“你也没吃,一起。”

楚昭雪愣了愣,连忙接过,指尖触到他的指腹,又是一阵细微的发烫。她低头咬了一口牛肉,卤汁的咸香在口中散开,却没心思细品,目光时不时飘向沈砚。他正慢条斯理地喝着粥,动作从容,连喝粥的模样都透着沉稳,让她忍不住心跳加速。

“世子,今日……多谢您救我。”她放下牛肉,轻声道,语气里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羞涩。

沈砚抬眼,粥碗边缘沾着些许米粒,他用指尖轻轻擦掉,语气平淡:“你是靖安军的将领,我不能让我的人折在战场上。”

楚昭雪攥紧手中的馒头,鼓起勇气迎上他的目光:“可我不仅是将领,我还……”她顿了顿,想起自己“打赢就嫁”的规矩,脸颊更烫了,“我还想做能与您并肩的人。”

沈砚喝粥的动作顿了顿,抬眼看向她。篝火的光映在她脸上,能看到她耳尖的红晕,还有眼神里的倔强与认真。他沉默片刻,放下粥碗,声音比之前柔和了些许:“伤口还疼吗?”

话题突然转换,楚昭雪愣了一下,随即摇头:“不疼了,世子给的金疮药很管用。”

“嗯。”沈砚颔首,拿起案上的地形图,“明日整顿军纪,安抚百姓,后日启程前往云州州府,你带一千弟兄负责城防,注意巡查粮仓旧址,防止余火复燃。”

“是!末将领命!”楚昭雪立刻挺直脊背,语气恢复了往日的飒爽,可心里却悄悄松了口气——他没拒绝,也没回避,这就够了。

她转身准备离开时,沈砚突然开口:“食盒留下,明日让亲兵送回即可。”

楚昭雪回头,见他已重新看向地图,侧脸在火光中显得格外清晰。她嘴角勾起一抹笑意,轻声应道:“好。”

走出帐外,晚风拂过,带走脸颊的燥热,却吹不散心头的暖意。楚昭雪抬头望向夜空,繁星点点,正如她此刻的心情,满是光亮与期待。她抬手摸了摸包扎的伤口,指尖仿佛还残留着沈砚涂抹药粉时的微凉温度,心头的火苗,又旺了几分。

大军行至云州腹地的黑风峡谷,两侧山壁如刀削般陡峭,谷底只有一条狭窄的土路,风穿过峡谷发出呜咽的声响,带着几分肃杀之气。楚昭雪率领一千弟兄走在队伍前方,警惕地扫视着两侧山壁——此处地势比青狼岭更险峻,极易设伏。

周霆携一家老小勒马立于沈砚身侧不远处:老爷子手持虎头湛金枪,腰杆挺直;大儿子周虎扛着长杆大刀,身形魁梧;三儿子周豹紧握开山斧,神色警惕;四子周雄双手各提一柄双锤,动作带风;两个孙子周凌云握着亮银枪,身姿挺拔;周凌峰扛着方天画戟,锐气十足。周凯立于周豹身侧,手中三勾裂魂枪斜指地面,拱手道:“周伯父,此处地势险要,需让弟兄们多加戒备。”

周豹点头,刚要开口,山壁顶端突然传来一阵尖锐的哨声,紧接着,无数巨石从山顶滚落,砸向谷底的大军,同时,箭矢如密雨般射下,其中几支箭簇泛着诡异的幽蓝光泽,显然淬了剧毒。

“是叛军残部!结盾阵!”周凯怒吼一声,提三勾裂魂枪指挥将士们结成盾阵防御。沈砚眉头紧蹙,凤翅镏金镋瞬间握在手中,刚要下令反击,却见楚昭雪突然策马冲到他身前——一支淬毒的弩箭正从斜上方射来,直指他的后心,箭速快得几乎只剩一道残影!

“小心!”楚昭雪嘶吼一声,猛地侧身,用自己的后背挡向弩箭。“噗嗤”一声,弩箭狠狠穿透她的铠甲,钉进她的肩背,箭簇的幽蓝瞬间蔓延开,她闷哼一声,身体晃了晃,却死死攥着缰绳,不让自己从马背上摔落。

“楚昭雪!”沈砚瞳孔骤缩,声音里第一次撕裂了往日的平静,带着刺骨的寒意与惊怒。他抬手扶住摇摇欲坠的楚昭雪,指尖触到她后背的鲜血,滚烫而粘稠。周霆父子几人脸色齐变,周虎刚要提长杆大刀冲上前,却见沈砚抬头望向山壁顶端——叛军残部正嚣张地叫嚣着,为首的是马彪的副将孙屠,手里还握着一把弩机,脸上满是得意的狞笑。

那一刻,沈砚周身的气压骤降,原本平静的眼眸瞬间被冰霜覆盖,杀气如潮水般汹涌而出,让周围的温度都仿佛骤降数度。周凌峰忍不住打了个寒颤,拽了拽周豹的衣袖,声音发紧:“爹,世子这是……怒了?”

沈砚将楚昭雪轻轻放在身旁亲兵的马背上,沉声道:“带她下去疗伤,用最好的金疮药,敢耽误片刻,军法处置!”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凛冽威严。亲兵不敢耽搁,立刻策马冲向队伍后方的医官营帐。

沈砚猛地翻身下马,凤翅镏金镋在他手中扬起,鎏金纹路在阳光下泛着嗜血的寒光。他一步步走向峡谷深处,每一步落下,地面都仿佛微微震颤,叛军的箭矢射向他,却被他用镋头精准击飞,箭头断裂,散落一地。

“杀——”沈砚的声音低沉而冰冷,没有丝毫情绪,却让山壁上的叛军们莫名感到恐惧。他猛地挥起凤翅镏金镋,横扫而出,镋头的凤翅带着凌厉的风声,瞬间将前方十几名冲下来的叛军拦腰斩断,鲜血喷溅而出,染红了他的玄色衣袍。

孙屠吓得脸色惨白,嘶吼道:“放箭!快放箭!”可叛军们早已被沈砚的杀气震慑,箭矢射得杂乱无章,根本近不了他的身。沈砚如同一尊杀神,踏着鲜血前行,凤翅镏金镋每一次挥动,都伴随着叛军的惨叫和肢体的断裂声。他纵身一跃,跳上右侧山壁,镋尖直刺孙屠,孙屠挥刀格挡,却被镋尖轻易穿透胸膛。沈砚手腕一拧,镋头的倒钩勾住孙屠的心脏,猛地拔出,鲜血喷溅在他脸上,他却面无表情,眼神里只有刺骨的寒意。

失去头领的叛军们彻底崩溃,转身想逃,却被随后赶来的靖安军将士堵住去路。沈砚站在山壁顶端,凤翅镏金镋指向谷底,声音冰冷到极致:“一个不留。”

峡谷内瞬间响起震天的厮杀声,鲜血顺着山壁流淌,在谷底汇成小溪,尸体堆积如山,堵住了土路。夕阳西下,余晖洒在峡谷内,将鲜血染成暗红,远远望去,谷底浮尸遍野,血流成河,真正成了“浮尸千里”的惨烈景象。

周霆站在原地,手中虎头湛金枪的枪杆微微颤动,望着沈砚的身影,眼中满是震惊——他自追随沈砚起,从未见过如此暴怒的世子,也从未见过如此狠厉的杀伐。周虎握紧长杆大刀,眉头紧锁;周雄提着双锤,锤身沾了溅来的血滴,神色复杂;周凌云握着亮银枪,枪尖朝下,两个少年目瞪口呆,被眼前的惨烈景象震撼得说不出话。一旁的周豹摩挲着开山斧的斧柄,喃喃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众人耳中:“爹,大哥,四哥,周凯贤侄,你们看……世子对楚姑娘,是真动心了啊。”

周霆眼神一凝,抬手按了按周豹的肩膀,示意他噤声,可目光望向沈砚的方向时,却多了几分了然。周凯缓缓点头,手中三勾裂魂枪的枪尖在地面一点,对周豹拱手道:“周伯父所言极是,楚将军挡箭的那一刻,世子的眼神,就彻底不一样了。”

沈砚缓缓走下山壁,走向那匹载着楚昭雪的战马消失的方向。他脸上的血迹未擦,玄色衣袍沾满血污,凤翅镏金镋上的血珠顺着鎏金纹路滴落,可他的步伐却异常平稳,只是眼神里那抹未散的戾气,昭示着方才的暴怒并未完全平息。走到峡谷出口时,他回头望了一眼谷底的惨状,眸色深沉,没有丝毫怜悯——敢伤他在意的人,这便是下场。

医官营帐内,药香弥漫,缠着白布的炭火盆里,艾草的烟气袅袅升腾,暖得帐内温度恰好。楚昭雪缓缓睁开眼,睫毛轻颤,先映入眼帘的是帐顶素雅的青布,耳边传来细微的药材研磨声。她动了动肩膀,伤口传来轻微的刺痛,却已无之前的剧痛,转头时,正撞见沈砚坐在不远处的案前。

他褪去了沾满血污的玄色战袍,换了件月白衬袍,袖口挽至小臂,露出线条流畅的手腕,指尖捏着一支狼毫,正低头在纸上批注着什么。阳光透过营帐的细缝洒在他身上,勾勒出柔和的轮廓,平日里冷冽的眉眼此刻竟透着几分沉静,连衣袍边角都一丝不苟,只有领口处还残留着一丝未洗净的暗红血痕,是峡谷厮杀时溅上的。

“世子……”楚昭雪声音微哑,刚一开口,沈砚便抬了头,目光瞬间落在她脸上,褪去了往日的冰寒,多了几分不易察觉的柔和。他放下狼毫,起身走到床边,脚步放得极轻,生怕惊扰了她。

“醒了?”他俯身,指尖轻轻落在她的额头上,微凉的触感让楚昭雪脸颊微热,“烧退了。”

医官连忙上前,掀开楚昭雪肩头的被褥,小心翼翼地解开绷带——伤口已经结痂,原本泛着幽蓝的毒血被彻底清除,新敷的金疮药泛着淡淡的清香。“楚将军吉人天相,毒素已清,只需静养几日便可痊愈,只是暂时不宜剧烈活动。”

沈砚颔首,对医官吩咐:“再熬一副补血的汤药,加些蜜枣,中和药味。”

楚昭雪心头一暖,望着他轮廓分明的侧脸,忍不住问:“世子,峡谷的叛军……”

“都解决了。”沈砚语气平淡,仿佛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事,抬手替她掖了掖被角,指尖不经意触到她的手背,楚昭雪下意识缩了缩,却见他耳尖微微泛红,飞快收回了手,“你安心养伤,军务有周霆他们打理。”

营帐外,周霆一家和周凯正凑在不远处,压低声音调侃,虎头湛金枪斜倚在帐杆上,长杆大刀、开山斧、双锤、亮银枪、方天画戟、三勾裂魂枪随意靠在一起,像一排整齐的兵刃架。

周豹摩挲着开山斧的斧柄,嘴角咧得老大:“爹,你看世子,以前处理军务连眼皮都不抬,现在楚姑娘一醒,魂儿都快黏上去了。”

周虎握着长杆大刀,难得露出一丝笑意:“之前在峡谷,世子那股狠劲,怕是把孙屠的残部都吓破胆了,这可不是对普通将领的态度。”

周雄提着双锤,瓮声瓮气地附和:“就是,世子还特意让火头军每日炖鸡汤,说是给楚将军补身体,咱们跟着沾光喝了两回,以前哪有这待遇?”

周凯靠在三勾裂魂枪上,对周豹拱手笑道:“周伯父,依我看,再过些时日,咱们就得准备贺礼了。”

周霆轻咳一声,用虎头湛金枪的枪杆敲了敲地面,示意他们小声些,眼底却藏不住欣慰的笑意。他望着帐内映出的两道身影,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枪杆上的虎头纹路,忽然想起留在靖安郡的孙女周凌玥,那丫头性子温婉,模样也周正,忍不住压低声音,嘀咕了一句只有自己能听见的话:“可惜啊,我的孙女凌玥,也不错……”

话音刚落,周豹便拍了拍他的肩膀:“爹,您说啥?是不是也觉得楚姑娘和世子特般配?”

周霆连忙收敛神色,摆了摆手:“没什么,赶紧别瞎聊了,别让世子听见。”

两个少年凑在一旁,周凌峰拽着周凌云的衣袖,兴奋地压低声音:“哥,你说楚将军知道世子为了她杀了近百人吗?当时我看得清清楚楚,世子像杀神一样,没人能近他身!”

周凌云握着亮银枪,点头道:“肯定不知道,世子做事向来不张扬,得有人告诉她才行。”

入夜后,营帐内只剩下楚昭雪和守在床边的亲兵。周凌峰蹑手蹑脚地溜进来,手里还攥着一块用油纸包着的桂花糕,凑到床边,小声道:“楚将军,你醒啦?”

楚昭雪笑了笑,接过桂花糕:“凌峰,你怎么来了?”

“我偷偷给你送吃的,这是火头军今日刚做的,可甜了!”周凌峰献宝似的说着,忽然压低声音,神秘兮兮地凑近,“楚将军,我跟你说个事,你可别告诉别人!”

楚昭雪挑眉,示意他继续。

“黑风峡谷那天,你昏迷后,世子可生气了!”周凌峰眼睛亮晶晶的,语气里满是崇拜,“他一个人冲进叛军堆里,凤翅镏金镋挥一下,就倒下一片人,那些叛军吓得腿都软了,想逃都逃不掉!我数着呐,光是世子亲手杀的,就快有一百人了!最后他站在山壁上,说‘一个不留’,那气势,别提多吓人了!”

楚昭雪捏着桂花糕的手一顿,心口猛地一缩,眼眶瞬间有些发热。她想起昏迷前,沈砚那声带着惊怒的“楚昭雪”,想起他扶着自己时,指尖的颤抖,想起他衣袍上的血痕——原来,他为了她,竟这般动怒,这般杀伐。

“真的?”她声音微颤,带着一丝不敢置信。

“当然是真的!我和我哥、周凯伯父都看见了!”周凌峰拍着胸脯保证,“世子肯定是对你动心了,不然怎么会为了你发那么大的火?以前就算打胜仗,世子也从没这样过!”

周凌峰刚说完,帐帘被轻轻掀开,沈砚端着一碗汤药走进来,看到周凌峰,眉头微挑:“在这里做什么?”

周凌峰吓得一吐舌头,连忙摆手:“没、没什么!我给楚将军送桂花糕!世子我先走了!”说完,一溜烟跑出了营帐,临走前还冲楚昭雪挤了挤眼睛。

营帐内瞬间安静下来,沈砚将汤药放在床头的矮几上,舀了一勺,吹了吹,递到楚昭雪嘴边:“先喝药。”

楚昭雪仰头望着他,眼眶微红,却乖乖张开嘴,苦涩的药汁滑入喉咙,却没觉得难喝。一碗药喝完,沈砚刚要收回碗,却被她轻轻抓住了手腕。

她的指尖微凉,触在他的皮肤上,像电流划过。沈砚身体一僵,低头看向她,却见楚昭雪咬着唇,脸颊泛红,眼神里满是认真:“世子,凌峰都告诉我了,峡谷里的事……谢谢你。”

沈砚眸色微动,抽回手腕,语气依旧平淡,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别扭:“举手之劳,你是靖安军的人,我不能让你出事。”

“只是因为我是靖安军的人吗?”楚昭雪追问,声音里带着一丝忐忑。

沈砚沉默片刻,抬手拂去她脸颊旁的碎发,指尖划过她的耳尖,留下一阵温热。他没有直接回答,只是轻声道:“伤口还疼吗?火头军炖了鸡汤,一会让亲兵给你端来。”

楚昭雪看着他耳尖的微红,忽然笑了,心头的忐忑瞬间烟消云散。她知道,这个沉稳内敛的男人,不会说什么甜言蜜语,可他的行动,早已说明了一切。

营帐外,周家人和周凯看着帐内映出的两道身影,相视一笑。周豹咧嘴道:“看来,咱们的贺礼,真该提前准备了!”

周凯点头,眼中满是笑意:“楚将军和世子,倒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周霆望着营帐的方向,缓缓颔首,手中的虎头湛金枪枪杆轻轻颤动,方才那句关于孙女的嘀咕早已被他抛在脑后——比起那些,眼前世子能有归宿,才是更让他欣慰的事。而帐内,楚昭雪靠在床头,看着沈砚为她整理矮几上的糕点,嘴角的笑意,甜得像浸了蜜的桂花糕,在暖黄的灯火下,愈发清晰。

暖黄的灯火透过营帐缝隙,在地面投下细碎的光影,药香与鸡汤的醇厚香气交织在一起,漫过帐内的每一个角落。沈砚刚将盛着鸡汤的白瓷碗放在矮几上,就见楚昭雪撑着身子想要坐起来,连忙伸手扶住她的后背,动作轻柔得像对待易碎的瓷器:“慢点,别牵扯伤口。”

楚昭雪顺势靠在他手臂上,鼻尖萦绕着他身上淡淡的墨香与草木气息,脸颊愈发滚烫,轻声道:“我自己来就好。”

沈砚却没松手,另一只手拿起汤匙,舀了一勺浓稠的鸡汤,吹至温热后才递到她唇边:“刚醒,没力气。”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拒绝的温柔。鸡汤入口鲜香,炖得软烂的鸡肉在舌尖化开,还带着一丝淡淡的红枣甜味——显然是特意加了滋补的食材。

楚昭雪乖乖张嘴,一勺接一勺地喝着,目光却始终落在沈砚脸上。灯光下,他的睫毛纤长,眼神专注地盯着汤匙,连眉头都舒展开来,没有了往日的凌厉,多了几分烟火气。她忽然想起周凌峰的话,忍不住轻声问:“世子,那天在峡谷,你真的杀了近百人吗?”

沈砚舀汤的动作顿了顿,抬眼看向她,眸色深邃:“凌峰告诉你的?”见她点头,他收回目光,继续喂她喝汤,语气依旧平淡:“一群敢伤你的人,杀多少都不多。”

简单的一句话,却让楚昭雪心头猛地一热,眼眶又开始发烫。她别过脸,不敢再看他,嘴角却控制不住地向上扬起,连带着喝鸡汤的动作都慢了几分,甜意从舌尖漫到心底。

帐外,周家人和周凯还没散去,借着夜色的掩护,低声说笑着。周豹掂着手里的开山斧,笑道:“你看世子,现在喂个汤都这么细心,以前谁能想到他还有这一面?”

周虎握着长杆大刀,嘴角也噙着笑意:“这就是动了心的模样,以前世子处理军务,吃饭都恨不得狼吞虎咽,哪有这般耐心?”

周雄提着双锤,瓮声瓮气地接话:“我看啊,等楚将军伤好了,世子说不定会亲自教她武艺呢!”

周凯靠在三勾裂魂枪上,摇头失笑:“周伯父此言差矣,依我看,世子疼楚将军还来不及,哪舍得让她再上战场拼命?”

周霆站在最外侧,手里的虎头湛金枪斜倚在地上,听着儿孙们的调侃,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他抬头望了望夜空的繁星,又想起远在靖安郡的孙女周凌玥——那丫头性子虽温婉,却自幼习得一身好武艺,惯用一柄链剑,软剑缠于腰间,展开时寒光凛冽,即便赤手空拳,两个孙子周凌云、周凌峰联手都不是她的对手。心里那点小小的遗憾早已烟消云散——昭雪这丫头,性子烈,武艺高,又能陪着世子并肩作战,确实比自家孙女更适合他。

两个少年蹲在一旁,周凌峰拽着周凌云的衣袖,兴奋地小声道:“哥,你听!帐里静悄悄的,肯定是世子在喂楚将军喝汤呢!”

周凌云握着亮银枪,无奈地摇了摇头:“小声点,别被世子听见了。”话虽如此,他的眼神里却也满是笑意——想起自家堂妹周凌玥的身手,又看了看帐内的楚昭雪,心里暗道:若论武艺,堂妹未必输楚将军,可论与世子的缘分,终究是差了些。

帐内,一碗鸡汤很快喝完。沈砚放下碗,刚要起身,却被楚昭雪抓住了衣袖。她的指尖微微用力,眼神里满是认真:“世子,不管以后遇到什么事,我都会陪在你身边,和你一起并肩作战。”

沈砚低头看向她抓着自己衣袖的手,指尖泛白,显然是用了力气。他沉默片刻,抬手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语气比之前柔和了许多:“好。”

一个简单的“好”字,却让楚昭雪瞬间安了心。她松开手,看着他转身收拾碗筷,背影挺拔却不再显得孤单。暖黄的灯光洒在他身上,仿佛为他镀上了一层温柔的光晕,让她忍不住想,这样的沈砚,只有她能看见。

沈砚收拾好碗筷,走到床边,见楚昭雪眼神亮晶晶地看着自己,耳尖微微泛红,轻声道:“累了就睡吧,我守着你。”

楚昭雪乖巧地点头,闭上眼睛,却没立刻睡着。帐外传来轻微的脚步声和低语声,还有兵刃碰撞的细微声响,是周家人和周凯在收拾武器。而身边,沈砚的气息沉稳而清晰,让她觉得无比安心。

不知过了多久,楚昭雪迷迷糊糊地睁开眼,见沈砚还坐在床边的椅子上,手里拿着一本书,借着灯光看得认真。他的侧脸在灯光下愈发柔和,连呼吸都放得极轻,生怕惊扰了她。

楚昭雪心头一暖,轻轻唤了一声:“世子。”

沈砚立刻合上书,转头看向她:“怎么醒了?伤口疼?”

她摇了摇头,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没有,就是想告诉你,不用一直守着我,你也去休息吧。”

沈砚却摇头:“没事,我不困。”他顿了顿,补充道,“你伤口刚愈合,夜里可能会疼,我在旁边,方便照顾。”

楚昭雪不再劝说,闭上眼睛,嘴角带着甜甜的笑意,很快就进入了梦乡。梦里,她又回到了黑风峡谷,只是这一次,沈砚没有独自冲上去厮杀,而是握住了她的手,和她一起并肩作战,阳光洒在他们身上,温暖而耀眼。

帐外的周家人和周凯终于渐渐散去,只留下两名亲兵值守。周豹走在最后,还回头望了一眼帅帐的方向,对周凯笑道:“周凯贤侄,咱们的贺礼,可得提前准备妥当啊!”

周凯笑着点头:“那是自然,定要准备一份厚礼,恭喜世子和楚将军。”

夜色渐深,营帐内的灯光依旧明亮,映着两道依偎的身影,温馨而静谧。沈砚坐在床边,目光落在楚昭雪熟睡的脸上,她的嘴角还带着笑意,显然做了个好梦。他抬手,轻轻拂去她额前的碎发,指尖温柔,眼神里满是从未有过的珍视——这个为他挡箭、敢爱敢恨的姑娘,从此便是他想要守护一生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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