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文轩听得有些不自在:“背后这么说人,不太好吧?”
“我的傻哥哥,心善是好事,但得分对谁。”齐洲瞪了他一眼。
“忘了在闻圣楼,他们是怎么骂咱们的?‘关系户’、‘草包’,恨不得把咱们踩进泥里。现在风水轮流转,你倒同情起他来了?”
林昭不动声色,鉴微之力却悄然流转。
他感知到齐洲幸灾乐祸的表象下,确实藏着一丝对未知的紧张,但更深处,却是一种“既来之则安之”的狠劲。
“齐兄说得在理,”林昭开口,声音平静,“但眼下的问题是,这位裴案首,怕是已经把我们恨上了。”
“这才是重点!”齐洲一拍桌子。
“我听他院里的书童说,他昨天把自己关在屋里,摔了一套上好的青瓷茶具。那家伙现在对你的敌意,隔着两个院子我都能闻到味儿!”
黄文轩眉头紧锁:“他想找麻烦?”
“不是想,是一定会!”齐洲断言,“这种天之骄子,把脸面看得比命都重。咱们让他成了整个书院的笑柄,这梁子结死了。所以……”
林昭接口道:“所以我们必须抱团。”
“没错!”齐洲重重点头。
“咱们三个‘典鹿生’,就是插在正课生和附课生眼里的一根刺。不拧成一股绳,迟早被他们一个个收拾了。”
黄文轩有些发愁:“可咱们只有三个人……”
“人多顶个屁用?”齐洲不屑道。
“一群乌合之众罢了。咱们有你这个武试第一的箭术,有林昭这颗连山长都赞不绝口的脑子,至于我嘛……”
他得意地一笑,用指节敲了敲桌面.
“我负责后勤和人脉。这书院说白了也是个小江湖,先生们需要敬奉,同窗们需要结交,消息需要打探,哪一样离得开黄白之物开路?你们只管安心读书,剩下的交际应酬、打点疏通,看我的。”
话音刚落,院外传来脚步声,知客先生领着几个书童走了进来。
“三位典鹿生,这是书院备下的学籍用品。”
书童们将院服、舆图、令牌和文房四宝一一摆在石桌上。
林昭拿起那套青衿墨底的院服,布料厚实,针脚细密,绝非凡品。
“先生,这院服颜色……”黄文轩有些疑惑。
知客先生微笑道:“正课生白衣墨绶,附课生灰衣青绶,典鹿生青衿墨底,此乃书院规制,以示身份。”
“这不是明摆着让我们当活靶子么?”齐洲嘴上嘟囔,眼里的得意却藏不住。
这身衣服是招摇,但更是特权的象征。
知客先生又呈上三枚白玉令牌,玉质温润,正面刻“白鹿书院”,背面是各自姓名。
“此乃身份令牌,出入书院各处,听课用膳,皆需佩戴。”
林昭接过令牌,入手微凉。
他悄然运转鉴微,感知掠过这温润的白玉,似乎并非凡物。
知客先生又展开舆图,叮嘱几句明日辰时集合的事宜,便告辞离去。
人一走,齐洲立刻扑到地图上:“好家伙,这书院真大!你们看,这儿还有个‘思过崖’,听说是关禁闭的地方,又冷又湿,专治不服。”
林昭则默默将舆图上的布局记入心中,知己知彼,方能立于不败之地。
“对了,”齐洲忽然贼笑起来,“明天换上这身青衿墨底,往人群里一站,咱们绝对是全场最亮的风景。”
黄文轩还有些忐忑:“会不会太招摇了?”
“招摇?”林昭将自己的令牌收好,语气淡然,“既然已经站在了风口浪尖,再想藏是藏不住的。索性就站直了,让他们看个清楚。”
齐洲闻言,对他竖起大拇指:“说得好!还是林兄弟通透。既然当了这个‘关系户’,就得有当‘关系户’的觉悟。”
他站起身,分别拍了拍两人的肩膀,神情前所未有的认真.
“从明天起,咱们三个就是一条绳上的蚂蚱。谁敢动我们一下,就得做好崩掉满口牙的准备!”
“对!”黄文轩重重点头,眼中燃起战意。
林昭也微微颔首,目光望向窗外。
这白鹿书院的暗流,比想象中来得更快,也更有趣。
裴云程的敌意只是开胃小菜,真正的博弈,才刚刚拉开序幕。
夜色渐深,观云小筑内烛火通明。
齐洲将那张书院舆图在石桌上摊开,三人脑袋凑到一处。
他的指节在图上滑动,嗓音压得极低:“兄弟们,咱们既然要在这儿扎根,就得先弄清山头水路。”
林昭的视线掠过舆图,这座白鹿书院比他想象的还要庞大,楼阁交错,山水环抱,俨然一座小城。
“看这儿,”齐洲的手指点在舆图的东南角,“东学区,裴云程那帮世家子弟的地盘。什么三代翰林、五世簪缨的,平日里鼻孔都快翘到天上去了,正眼都不会夹咱们一下。”
黄文轩凑近了些:“那咱们住的这北区呢?”
“观云小筑。”齐洲脸上露出一丝得意,“别看地方偏,但妙就妙在清静。而且……”他压低声音,朝一个方向努了努嘴.
“离山长的静心轩最近,有什么风吹草动,咱们是头一拨知道的。”
林昭若有所思:“南学区是附课生?”
“对,都是些家里有矿的富商子弟。”齐洲撇撇嘴.
“一个个都很识时务,不像东区那帮酸秀才,假清高,穷讲究。”
黄文轩挠了挠头:“那剩下的西区呢?”
“西区?”齐洲神秘一笑,“那是先生们的居所,还有藏书楼、演武场这些公用地方。咱们往后上课,大多都在那块儿。”
林昭的目光在舆图上寸寸扫过,最终,停留在一个极不起眼的角落。
那里用小字标注着一个圆圈,旁边是三个字:旧墨井。
“这是什么?”林昭指着那个位置。
齐洲顺着他的手指瞥了一眼,随即撇了撇嘴,压低声音神神秘秘地说道:“哦,你说那旧墨井啊?那是咱们书院的禁地,听说是前朝的老古董,淹死过人,不吉利。”
“先生们都忌讳得很,谁靠近就得去思过崖喝西北风,咱们可别去触那霉头。”
“淹死过人?”黄文轩的好奇心被勾了起来。
齐洲摆了摆手,把话题拉了回来:“不说那晦气地方了,没得污了耳朵。当务之急,还是得合计合计怎么对付东学区那帮眼高于顶的家伙。”
“裴云程那小子吃了这么大个瘪,绝对不会善罢甘休,还有那个豫州院试第二,听说也是个睚眦必报的主儿。”
黄文轩把胸脯拍得砰砰响:“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谁敢找事,我让他知道拳头是什么滋味!”
“别冲动。”林昭摇了摇头,“在书院里动手,是下下策,等于主动把把柄送到人家手里。”
齐洲深以为然:“林兄弟说得对,这儿规矩大,真动了手,第一个被收拾的就是咱们。”
“那怎么办?”黄文轩有点憋屈。
林昭沉吟片刻,语气平稳:“静观其变,见招拆招。他们想怎么玩,咱们奉陪到底。记住,我们不主动惹事,但绝不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