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察使司天字号大牢,阴森潮湿,铁栅森然。
冯泰被关在最深处的单间牢房,与儿子冯凯相隔三道铁门。
这里专门关押朝廷重犯,戒备森严,便是一只蚊蝇也休想逃脱。
牢房内,冯泰靠坐在潮湿的稻草堆上,佯装闭目养神,实则双拳紧握到指节发白,透露出内心的狂躁不安。
这几日来,他已经想透了整件事的来龙去脉。
那本该死的账册,那个叛徒冯明轩,还有那封让他绝望的回信。
张承安那老狐狸,果然是个翻脸不认人的东西!
但冯泰毕竟在官场摸爬滚打这么多年,岂是轻易认命的人?
他猛然睁眼,瞳孔收缩成针尖大小,嘴角扯出一个扭曲的弧度。
“呵,想让老夫束手就擒?这些年的官场可不是白混的。”
冯泰在心中冷笑。光凭一本账册,顶多是个贪赃枉法的罪名。
真正能要他命的,是冯明轩这个活口!
只要冯明轩死了,死无对证,他还有翻身的机会。
就在这时,牢房外传来脚步声。
一个身材瘦小的狱卒端着饭菜走了过来。
这人叫王三,是冯泰多年前救过的一个小混混,后来安排进了按察使司当差。
“冯大人,用饭了。”王三压低声音说道。
冯泰接过饭碗,趁着王三递饭的瞬间,在他手心里塞了一个小纸团。
“记住,一定要交到那个人手里。”冯泰的声音低得像蚊子叫。
王三手一抖,差点把饭碗掉在地上。
他偷偷瞥了一眼四周,确认没人注意后,飞快地将纸团塞进袖子里。
“明白。”
王三匆匆离去,留下冯泰独自在牢房里冷笑。
在荆州府这片土地上,冯泰经营了十几年,岂会没有一点底牌?
那个叫刀疤的家伙,就是他安插的一枚死士。
平时在城外开个小酒馆,看起来人畜无害,实际上手上沾过不少血。
冯泰曾经救过他全家的命,这份恩情,足以让刀疤李为他赴死。
现在,是时候启动这枚棋子了。
与此同时,在越城县衙后堂。
林昭、魏源、高士安、赵恒四人围坐在桌前,桌上摆着茶水和点心,但谁都没有动。
“冯泰这几天倒是安静。”魏源端起茶杯,轻抿一口。
“安静?”林昭摇摇头,“恐怕是在憋大招。”
他起身在屋内缓步而行,小小的身影投下长长的影子,稚嫩的脸庞上写满了思索。
“困兽犹斗,这是最危险的时候。冯泰在荆州经营多年,手底下不可能没有一点亡命之徒。”
赵恒点点头:“林兄说得对。我们现在最大的软肋,就是冯明轩。”
“没错。”林昭停下脚步,转身看向众人。
“光凭那本账册,顶多给冯泰定个贪赃枉法的罪名。真正能要他命的,是冯明轩的证词。”
高士安放下茶杯,“昭儿说得不错,冯泰这厮绝不会束手待毙。我已经将冯明轩一家秘密转移到城外的军营中,由我的心腹亲自看管。”
“军营?”林昭闻言,却是摇了摇头,“高大人,恕我直言,军营目标太大,反而不安全。”
高士安一愣:“这…军营戒备森严,又有重兵把守,岂会不安全?”
“正因为戒备森严,才显得突兀。”林昭在房中缓缓踱步。
“冯泰在荆州经营多年,手下必有死士。这些人若是潜入军营,纵然杀不了冯明轩,也能确认他的藏身之处。届时里应外合,后果不堪设想。”
魏源皱眉道:“那依林公子之见,该将冯明轩藏于何处?”
林昭停下脚步,嘴角露出一丝玩味的笑意:“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此话怎讲?”赵恒若有所思。
“冯明轩现在最怕的是什么?是死。那么,什么地方能让他觉得最安全?”林昭反问道。
众人思索片刻,高士安忽然拍案而起:“妙啊!林公子是想让冯明轩'死'一回?”
“正是。”林昭点头,“让冯泰的人以为冯明轩已经死了,自然就不会再来寻找。”
赵恒会意,立刻起身:“我这就去安排。”
夜幕低垂,城外军营中火把摇曳,将守卫的影子拉得老长。
营帐内,几名士兵正在加紧巡逻,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
守卫比平日严密了三倍,连只蚊子都飞不进去。
然而,就在所有人都将注意力集中在军营时,城内一处不起眼的民宅里,却悄然进行着另一场戏码。
这是赵恒的一处秘密产业,平日里只是个普通的绸缎庄。
此刻,后院的地窖中,冯明轩一家正瑟瑟发抖地蜷缩在角落。
“老爷,我们…我们真的安全吗?”李氏抱着幼子,声音颤抖。
冯明轩苦笑一声:“夫人放心,那位公子神机妙算,既然他说安全,就一定安全。”
话虽如此,但他心中依然忐忑不安。毕竟,这关乎全家性命,由不得他不紧张。
与此同时,军营外的密林中,一道黑影正如鬼魅般潜行。
这人身材精瘦,脸上有一道狰狞的刀疤,正是冯泰的死士——刀疤李。
他接到王三传来的纸条后,立刻动身前来。纸条上只有简单几个字:“除掉冯明轩。”
刀疤李舔了舔干裂的嘴唇,那道狰狞的疤痕在月光下显得格外可怖。
为了冯大人,他什么都愿意做。
军营的守卫确实森严,但对于刀疤李这样的老江湖来说,并非无懈可击。
他在密林中观察了半个时辰,终于找到了一个破绽。
趁着换岗的间隙,刀疤李如灵猫般窜了出去,避开明哨暗哨,直扑目标营帐。
然而,当他撕开帐篷一角,猫腰钻入的那一刻,眼前的景象让他瞬间呆住了。
帐中哪有什么冯明轩?
迎接他的,是一张早已拉开的天罗地网!
十几名精锐护卫刀剑出鞘,寒光闪闪,将他团团围住。
而在帐篷正中,赵恒身着一袭青衫,正端坐在椅子上,嘴角挂着淡淡的笑意。
“来了?”赵恒轻抚着手中的茶杯,语气平静得如同在问今日天气。
刀疤李脸色骤变,手中匕首紧握,如困兽般环顾四周。
他万万没想到,自己竟然钻进了别人设好的圈套!
“想跑?”赵恒轻笑一声,“恐怕晚了。”
赵恒话音未落,帐外便响起了密集而整齐的脚步声。
更多的士兵将营帐围得水泄不通,连只蚊子都飞不出去。
刀疤李咬紧牙关,双目通红。
既然逃不掉,那就拼个鱼死网破!
他猛地一声暴喝,手中匕首如毒蛇般直刺赵恒胸口。
然而,刀疤李虽然武艺不俗,但面对赵恒这样的将门子弟,加上十几名精锐护卫的围攻,根本毫无胜算。
不过片刻功夫,刀疤李就被几根长枪抵住要害,再也动弹不得。
“绑了。”赵恒淡淡吩咐。
护卫们上前,三下五除二就将刀疤李捆了个严严实实。
“说吧,谁派你来的?”赵恒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跪在地上的刀疤李。
刀疤李梗着脖子,一副宁死不屈的模样:“要杀要剐随你便,爷爷我绝不多说半个字!”
赵恒闻言,不怒反笑:“硬骨头?好,我最喜欢硬骨头了。”
他转身对护卫吩咐道:“送到按察使司去,让高大人好好招待招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