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哈哈哈哈哈……”
季君陶地动山摇的笑声混合着叽里轱辘一长串的俄语,在办公室中经久不息地回荡。
商叶初摘下耳机,关掉俄语学习软件,啪啪啪拍了拍面前的茶几:“你笑够了没有?”
“你啊,每天都能给我搞出点新笑话。”季君陶拭了拭眼角的泪花,“都怪我,最近忙着风标视频和短剧的事儿,疏忽了你。不过你自己怎么也不上网查一查礼仪禁忌呢?”
“我查了啊。”商叶初闷闷道,“送花不能送双数,进入室内脱外套,还有什么手势不能乱做之类的……”
商叶初自第一次剧本围读会光荣归来,将事情对季老总说了一遍。季君陶听到一半就开始笑,等到听完整个过程,已经笑到直打跌了。
经过季君陶科普,商叶初才知道,西方人体味很重,习惯喷香水,而且喷得很浓。在人家面前掩鼻,是比较冒犯的行为,相当于用身体语言告诉对方“你熏到我了”。商叶初偷着捂鼻子也就罢了,居然还被当场抓包,当真是初次见面就疯狂踩雷。
好在只有谢尔盖一个人看见了,而且对方似乎是个闷葫芦,不会对外嚷嚷。要是叫那一堆人都瞧见,本就剑拔弩张的第一次剧本围读会恐怕会更加活泼。
俗话说纸上谈兵要不得。商叶初在互联网上学习了一大堆乱七八糟的礼仪和禁忌,还跟着自己的俄语家教学了不少,知识都学杂了。结果见面之后,一条都没用上。吵架倒是一句都没少吵。什么礼仪和禁忌,在利益之争面前都是扯淡。
“都怪你。”商叶初又开始埋怨季君陶,“你平常香水喷那么重,我天天说,那时候你怎么不提醒我?”
季君陶这两年喜好一种叫什么焚香还是烧香还是上香的香水,商叶初也懒得分辨。总之味道相当提神醒脑,除了季君陶,没人能理解这种猎奇的品味。商叶初有时候坐得离她近了,就会一边打喷嚏,一边夸张地在鼻子前扇风。两人都没把这种玩笑当回事。
“这也怪我?天塌下来都是我捅破的。”季君陶坐到茶几上,开始摆弄商叶初的平板,“又奋发了?学得比前些日子还努力。”
“没办法啊。学的时候总觉得自己学得好极了,当面跟真老外交流起来,才知道差距还挺大的。”商叶初仰身靠在沙发上,揉了揉太阳穴。
季君陶中肯地点了点头:“学语言还是得有语言环境,你在课上学了一堆,下了课就丢在脑后照常说中文,光学不练当然进步慢。还是得找几个老毛子练练手。”
商叶初四仰八叉地倚在沙发上:“话剧演员啊……”
“恕我提醒你,这个词儿自打你进我这屋,已经重复了六遍了。”季君陶踢了商叶初一脚,“打击有那么大吗?不就是个小剧院吗?”
剧本围读会不欢而散后,商叶初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检索了一遍弗隆其剧院的名字。叫这名字的剧院在俄国有好几个,但并没有一所是国家级或者大城市的国立、市立剧院。这让商叶初觉得自己又小胜了半半筹。
“这不是剧院大小的问题,他是那个——”商叶初伸出手,像个要求很多却又不知道自己到底想要什么的甲方一样比比划划,“他是那个,你明白吧?五十少进士,三十老明经。电影演员去演话剧,我们都叫镀金的……这要搁旧社会,我见了他搞不好还得行礼呢。虽然我的演技不可能比他差,但他心里肯定觉得他比我强;就算我不行礼,他也觉得是他谦让我,而不是他该给我行礼……”
“真是魔怔了。”季君陶听得一头雾水,“参加一场围读会,直接跳回旧社会。连科举都出来了。你俩干脆对着磕头算了。”
“问题不是行礼不行礼!”商叶初懊恼道,“问题是我明明比他强,但他心里肯定觉得他比我强。”
“停停停,”季君陶捉到了盲点,“你俩不是还没演上吗?怎么你就知道自己比他强了?”
在商叶初暴走之前,季君陶险而又险地补上了一句:“我不是质疑你的演技,我的意思是,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
商叶初恼火道:“这还用得上实践?”
刚刚还是“不比他差”,现在又是“我比他强”,等到了明天,估计就要发展为“他只配给我提鞋”了。
季君陶思忖片刻,了然一笑:“我明白了。你觉得话剧演员有格调,很可能演技比你这个没演过话剧的好。但对方年龄又和你差不多大,不像齐鸣那样有资历有阅历有代表作,方方面面能压服你。所以你不服气,就开始给自己洗脑你比他强。”
有个有意思的理论。大意是,两只差不多大小的鸡相遇,都会认为自己比对方大;而一只普通的鸡遇见一只很大的火鸡,则会认为自己和火鸡差不多大;只有当鸡遇见巨型鸵鸟,才会承认鸵鸟比自己大。
很显然,谢尔盖就是那只“差不多大的鸡”,而齐鸣,当然就是巨型鸵鸟了。
商叶初愤怒地将沙发上的装饰玩偶丢到了季君陶身上,作为这句话的回答。
季君陶捞起玩偶丢到一旁,笑道:“你要是真眼馋话剧眼馋得不行,去演几场不就得了?反正剧本如今的问题还有得磨。”
商叶初一愣,下意识皱起了眉头:“还是不了。我现在太忙。我更想等手上这些戏拍完,明年或者后年,沉淀一段时间,然后再好好去拍话剧。”
话剧虽然观众少,可在商叶初心中的地位并不比电影轻。她不想把话剧当成镀金或者打败谢尔盖的工具。那个蓝眼睛小胡子还不配。
“那你就眼馋着吧。”季君陶没好气道,“这副样真是狗都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