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陵城破,梁帝被囚,标志着旧时代的终结。但对于苏小蕊和林殊等人而言,这并非终点,而是一个更为艰巨的起点——如何在一片废墟上,建立起他们承诺的那个崭新世界。
在商讨新政权核心架构的最高会议上,苏小蕊做出了一个关键提议。
“诸位,”她目光扫过林燮、萧景禹、林乐瑶、萧溱潆等所有核心成员,“旧朝已覆,新朝当立。我们需要一位领袖,来统筹全局,带领大家走过这最艰难的初创时期。”她顿了顿,看向林殊,“我提议,由林殊担任我们新生的‘华夏联盟’的第一任主席。”
她给出的理由充分:林殊年轻有为,思维开阔,既能深刻理解新思想,又具备卓越的军事才能和越来越成熟的政治手腕,在军民中威望极高。更重要的是,他代表着新旧力量的结合与新生。
出乎林殊的意料,所有重要高层——包括他的父亲林燮、萧景禹、母亲和两位姑姑——都毫无异议地表达了支持。
他们亲眼见证了林殊的成长,也深知苏小蕊此举的深意:她是在有意识地培养和移交领导权,确保新政权的独立性和延续性。
苏小蕊明确补充:“主席之位,并非世袭。首任主席任期五年,五年后,将由符合资格的公民,通过全民选举的方式,投票选出下一任主席。权力,必须来源于人民的授予和监督。”
林殊在短暂的惊讶和忐忑后,感受到了肩上沉甸甸的责任,以及众人信任的目光。他深吸一口气,郑重地接下了这个重任:“我必竭尽全力,不负所托!”
就在金陵战役前夕,林殊收到了一封来自云南的密信。
信是霓凰郡主写的。信中,她直言不讳地表达了对林殊的钦佩与思念,并表示想离开云南,前来助他一臂之力。
林殊内心波澜起伏。六年生死两茫茫,他对霓凰的牵挂从未停止。但他更清楚当下的局势和云南穆府的立场。
他回了一封长信,委婉而坚定地拒绝了。然而,霓凰性格刚烈,竟亲自冒险,瞒着父亲云南王,在革命军刚刚控制金陵、局势尚未完全稳定时,出现在了林殊面前。
这是两人分别六年后的第一次见面。没有想象中的激动相拥,只有四目相对时,那一眼万年的复杂情愫。霓凰风尘仆仆,眼中带着倔强和深情,林殊则更加沉稳,眉宇间多了历经沧桑的成熟与肩负天下的凝重。
“你不该来。”林殊叹息道,“云南王…你的父亲,对我们推行的新政,尤其是土地改革和废除世袭特权,极为不满。你此时前来,会让他为难,也会让你自己陷入两难境地。”
霓凰急切道:“我可以说服父亲!或者我不回去了!”
林殊摇头,目光温柔却坚定:“霓凰,我们分离的太久,都变了。
我不再是那个只想着沙场建功的林殊,你也不再是只需考虑穆府利益的郡主。
我们都有了必须承担的责任。回去陪伴你的父亲吧,不要为了一个不确定的未来,错过与亲人相处的时光。
有些路,需要我自己走。有些选择,需要你自己看清。”
两人在残阳下的金陵城墙上谈了许久,谈过去,谈现在,谈莫测的未来。最终,霓凰理解了林殊的抉择和考量,也明白横亘在两人之间的,已不仅仅是时空,更是立场与理念的潜在鸿沟。
她带着一丝释然与深深的遗憾,返回了云南。这次重逢,没有延续旧情,更像是一场郑重的告别,为各自的人生划下了新的起点。
稳住大局后,新政权开始雷厉风行地推行一系列根本性的改革,核心由林殊主导,苏小蕊则在背后提供完整的方案和思路。
土地改革:这是重中之重。组建专业的测量队伍,开始在全国范围内清丈土地,登记造册。
宣布“耕者有其田”,将土地所有权收归国有,使用权按户分配给无地少地的农民,颁发土地使用证,彻底废除地主佃农制度。同时,大力推广苏小蕊带来的改良农具和高产粮种,设立农技站,指导精耕细作。
科举革新:彻底打破旧式科举只考经义诗词的局限,林殊宣布推行 “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的新型人才选拔制度。
考试科目包罗万象:农耕水利、工匠技艺(建筑、纺织、冶金等)、医术药学、算术格物(基础数学物理)、律法财税、甚至包括出色的管理案例分析和策论。
只要有一技之长,能为国为民做出贡献,都能通过考试获得相应的职位和荣誉。此举极大地激发了各行各业人才的积极性。
全民扫盲:苏小蕊将一整套详尽的扫盲计划交给了林殊,包括拼音识字法、简易教材编写、分级教学、夜校设立等。林殊下令在全国范围内兴办学堂,强制适龄儿童入学,并鼓励成年人利用工余时间学习识字算术。目标是尽快消除文盲,开启民智。
所有的改革都指向一个核心——削弱和最终消除世袭特权与地方割据。这无疑触动了如云南王这类传统藩镇的根本利益。
云南王手握重兵,统治云南多年,对中央的新政阳奉阴违,抵触情绪强烈。
林殊深知这一点,但他更清楚,与云南王的冲突迟早会爆发。他不想让霓凰为难,因此暂时采取了怀柔与震慑并重的策略,加强边境防务的同时,不断派遣使者沟通,展示新政策的优越性,希望能以和平方式解决。
但他也做好了最坏的准备。权利的滋味,尝过的人很难轻易放下,这一战,或许难以避免。
苏小蕊将具体的执行权完全交给了林殊和他的团队,自己则退居二线,更多地扮演顾问和导师的角色。
她看着这个年轻的领袖在纷繁复杂的政务中迅速成长,心中欣慰。
她知道,种子已经播下,幼苗正在茁壮成长,她能做的,就是继续提供阳光雨露,然后看着它最终长成参天大树。
新的时代,正沿着既定的轨道,缓缓开启充满希望也布满挑战的篇章。
尽管林殊极力希望通过政治手段和平解决与云南王等旧藩镇的矛盾,但历史的车轮终究难以完全避免碾压。
当新政触及到“废除世袭特权”、“土地国有化”、“军队国家化”等核心利益时,以云南王为首的一批传统藩王,深感权力根基被动摇,最终选择了联合起兵,打着“清君侧,复旧制”的旗号,向新生的中央政权发起了挑战。
一场不可避免的统一战争,就此爆发。
林殊亲自挂帅,率领已经高度现代化的人民军迎战。
两军阵前,当他通过望远镜看到对方阵营中那一抹熟悉的、英姿飒爽的身影——霓凰郡主,身披甲胄,手持长枪,立于她父亲的帅旗之下时,心中不禁一阵刺痛与苦涩。
他之前的劝说,霓凰终究还是选择了家族和责任。
一股强烈的冲动涌上心头,他想立刻命令身边的飞流,不惜一切代价将霓凰从危险的战场上带离。
但他攥紧了拳头,最终克制住了。他深知霓凰的刚烈与骄傲,在这样的时刻强行带走她,是对她人格和选择的侮辱。
“战场无眼,各为其主,霓凰,这是我必须给你的尊重。”
林殊在心中默念,将担忧与柔情狠狠压下。
战斗的过程几乎是新旧两种军事体系的残酷对比。
人民军的炮火覆盖、热气球侦察与精准打击、步兵线列的火铳齐射,让依赖骑兵冲锋和传统阵型的藩王联军溃不成军。
云南王虽勇,但在绝对的实力差距面前,也只能节节败退。
战争以旧藩联军的彻底失败告终。云南王在乱军中重伤被俘,后因伤重不治,霓凰郡主则在力战之后,被人民军士兵合围,最终被生擒,成为了战俘。
消息传来,林殊心中百味杂陈。他立刻下令,对霓凰必须以礼相待,安排在一处清净的院落中,不得怠慢。
林燮、萧溱潆以及林乐瑶和静妃得知后,一同前去探望。
看着这个他们从小看着长大、差点成为儿媳的女孩,如今身陷囹圄,神色憔悴却依旧倔强,几位长辈心中都充满了怜惜与感慨。
他们宽慰她,开导她,试图化解她心中的块垒。
待霓凰情绪稍稳,林殊独自前去看望。院落中,两人再次相对,气氛却与城墙上的重逢截然不同,多了几分沉重与物是人非的沧桑。
沉默良久,林殊看着霓凰的眼睛,诚恳地开口道:“霓凰,战事已了。你父亲…我很抱歉。如果你愿意,我们当年的婚约,依然有效。我希望可以照顾你余生。”
这或许是林殊能想到的、对霓凰最好的安置和补偿,也夹杂着他内心深处未曾磨灭的情愫。
然而,霓凰抬起头,眼中没有感动,反而闪过一丝被刺痛般的愤怒和倔强。她冷笑一声,语气尖锐:
“林殊,你这是在可怜我吗?还是觉得,我霓凰,云南的郡主,如今成了你的阶下囚,无家可归,就需要你这位新朝主席的‘收留’和‘施舍’来完成婚约?”
她站起身,逼视着林殊:“我霓凰,是败了,但不是废了,我不需要任何人的怜悯,尤其是你的!你我现在,是征服者与被征服者的关系,谈何婚约?岂不是天大的笑话!你看不起谁?”
林殊愣住了,他没想到霓凰会如此理解他的心意。他急忙解释:“霓凰,我绝无此意!我只是……”
“不必说了!”霓凰打断他,转过身,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但更多的是决绝,“你我道不同,早已不相为谋。战场之上,我选择了我的路,愿赌服输。如今,我是俘虏,你是胜利者,仅此而已。婚约之事,休要再提!那已是上辈子的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