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烨策马奔回紫禁城时,已是后半夜。
寒风刮过脸颊,带着刺骨的冷意,却丝毫无法冷却他体内奔涌的燥热和唇上那挥之不去的、虚幻又真实的柔软触感。
他几乎是凭着本能穿过寂静的宫道,回到乾清宫。
挥退所有值夜宫人,独自一人站在空旷冰冷的殿宇中央,剧烈的心跳声在无边的寂静中被无限放大,咚咚咚地敲击着他的耳膜。
眼前反复浮现的,是月光与灯笼映照下,她那娇艳明媚、带着醉意憨笑的容颜;是怀中那具温软馨香、不盈一握的身躯;是最后那偷来的、短暂却惊心动魄的一吻。
“呃……”他喉间溢出一声压抑的低喘,猛地闭上眼,手指用力掐入掌心,试图用疼痛来驱散脑中那些旖旎纷乱的念头。
他是帝王。他本该冷静自持,掌控一切。
可为何偏偏对她,所有的自制力都如同薄纸般不堪一击?
方才那一刻,他引以为傲的意志力土崩瓦解,只剩下最原始的冲动和渴望。
若不是她最后那声无意识的嘤咛惊醒了他,他简直不敢想象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一种混合着强烈负罪感和更深沉渴望的情绪,如同藤蔓般紧紧缠绕住他的心脏,越收越紧,几乎让他窒息。
他踉跄着走到龙床边,和衣倒下,拉过锦被将自己紧紧裹住。被褥冰凉,却丝毫无法缓解他身体里那团越烧越旺的火。
闭上眼,她的身影、她的笑声、她的气息……无处不在。
酒精和极度的精神疲惫终于还是将他拖入了混乱的梦境。
在梦里,没有冰冷的现实,没有身份的鸿沟,没有理智的束缚。
依旧是在那个点着红灯笼的小院,她依旧穿着那身藕荷色的衣裳,醉眼迷离,双颊绯红,比现实中更加大胆娇媚。
她主动偎入他怀中,仰着脸对他笑,唇瓣水光潋滟,无声地邀请。
他再也无需克制,低头便深深地吻住了她,不再是浅尝辄止的触碰,而是带着掠夺意味的深入探索,汲取着她的甘甜与芬芳。
她非但没有抗拒,反而生涩又热情地回应着他,双臂软软地攀上他的脖颈……
梦中的触感真实得骇人,她的喘息,她的轻吟,她身体的柔软和温热……一切都逼真得让他沉沦。
他仿佛将她抱得更紧,压在怀里,为所欲为,那些在现实中绝不敢越雷池一步的念头,在梦中如同脱缰的野马,肆意奔腾……
“舒云……”他在梦中无意识地呓语,呼吸粗重,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
……
“皇上…皇上…该起了…”
恍惚间,梁九功那小心翼翼、带着点焦急的声音仿佛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玄烨猛地惊醒,豁然睁开眼!
映入眼帘的是明黄色的帐顶,以及透过窗户纸的、微弱的晨曦光芒。
他有一瞬间的恍惚,不知身在何处。随即,梦中那极致旖旎又荒唐的画面如同潮水般涌入脑海,清晰得让他心惊肉跳!
而身体某处清晰无比的、紧绷亢奋的反应,更是无比真实地提醒着他昨夜那个梦境有多么失控!
他的脸色瞬间变得极其难看,一种混合着羞耻、懊恼、以及更深层次渴望的情绪猛地攫住了他。
“皇上?”梁九功见里面没动静,又试探着叫了一声,声音更低了,“各位娘娘和小主们,一会儿都要来磕头拜年了…”
玄烨猛地坐起身,锦被滑落,露出微显凌乱的寝衣。他看也不看旁边垂手侍立、眼观鼻鼻观心的梁九功,只沉声道:“朕知道了。备水,朕要沐浴!”
他的声音带着刚醒时的沙哑,更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烦躁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狼狈。
“嗻。”梁九功连忙应下,挥手让身后的小太监们去准备。他自己则上前一步,准备如常伺候皇帝更衣。
然而,当他目光不经意间扫过龙床时,动作几不可查地顿了一下。
那床锦被…似乎有些过于凌乱了…而且,皇上方才起身的速度和语气…
【哎哟喂我的万岁爷诶!】梁九功心里顿时就跟明镜似的。
【这大年初一的早上…您这火气是不是也太旺了点儿?瞧这被子折腾的…昨晚从西山回来就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样,这又是梦到什么了不得的美事儿了?】
【啧啧,肯定是梦到那位赫舍里夫人了呗!除了那位,还有谁能把万岁爷撩拨成这样?瞧这欲求不满的,都带上起床气了…】
【唉,真是作孽哟…看得见吃不着,这憋着得多难受啊,难怪火气大,大年初一的,还得去应付后宫那些娘娘们,真是难为您了…】
他心里翻江倒海,脸上却依旧是那副恭顺谦卑、毫无波澜的样子,手脚麻利地上前,准备收拾龙床。
玄烨显然也意识到了被子的异常和他的失态,脸色更加阴沉,仿佛能滴出水来。
他一把挥开梁九功的手,自己动手将那床仿佛残留着梦境余温和他荒唐证据的被子胡乱一卷,扔到一边,语气硬邦邦地道:“这被子沾了酒气,换了!”
“嗻嗻嗻!”梁九功连声应道,赶紧让旁边的小太监抱走那床被子,又手脚极其利落地换上了一床崭新的、熏着龙涎香的锦被。
【得,还沾了酒气…您昨晚回来身上是带着点儿甜酒香,可那点儿味儿早散没了…这分明是沾了‘相思’气】梁九功一边铺床,一边在心里继续腹诽。
【可怜见的,这换被子能换掉心里的火吗?】
玄烨不再说话,径直走向浴殿。浸入微烫的浴汤中,他闭上眼,试图让热水驱散身体的躁动和脑中的混乱。
可是没有用。
梦中那极致香艳的画面,和她现实中娇憨明媚的模样,交织在一起,反复出现,挑战着他摇摇欲坠的理智。
他烦躁地掬起一捧水,狠狠泼在脸上。
良久,他才从浴池中起身,换上崭新的明黄朝服,戴上冠冕。
当他再次走出内殿时,已经恢复了那个威严莫测、喜怒不形于色的帝王模样。
只有最熟悉他的梁九功,才能从那微抿的唇角和平静无波却更显深邃的眼神深处,窥见一丝未曾完全平息的暗流。
“摆驾,”玄烨的声音听不出任何情绪,“接受朝拜。”
新年的第一天,就在这看似庄重辉煌、实则暗潮汹涌的仪式中,拉开了序幕。
而唯有玄烨自己知道,他需要耗费多大的心力,才能将那个清冷庵堂中的身影,和昨夜那场荒唐至极的春梦,死死压回心底最深处的角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