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朝堂上一片“神迹显灵”的狂热氛围中,
王敬忠脸上的笑容,却忽然一收,神情变得无比凝重。
他从袖中,又取出几本被水浸泡过,边缘焦黑的账册。
“陛下,诸位同僚,钱善虽已伏法,但他留下的,却是一个天大的窟窿!”
王敬忠此言一出,太极殿内方才升腾起的狂热骤然消散,空气仿佛都凝固了。
“根据从钱善府上抄出的账册,老臣痛心地发现,过去数年,以钱善为首的贪腐集团,在丞相……咳,在某些人的庇护下,早已将我大炎的国库,蛀空了!”
“这是西山大营的军械换防记录!整整十万斤精铁,被换成了劣质的生铁!价值百万两的军粮,被换成了发霉的陈米!”
“这是黄河沿岸的堤坝修缮款!三百万两白银,层层盘剥,真正用到河工身上的,不足十万两!其余的,都进了这帮国贼的私囊!”
“还有各地的赈灾款、官员工资、皇城修缮用度……几乎无一幸免!”
王敬忠每说一句,就有一个官员脸色白一分。
说到最后,整个太极殿,鸦雀无声,落针可闻。
如果说钱善通敌是剜心之痛,那这巨大的财政黑洞,就是釜底抽薪,要了大炎王朝的命!
打仗要钱,修河堤要钱,给官员发工资要钱,现在,钱呢?
太极殿上的气氛骤然冰封。
王敬忠手中那几本湿漉漉的账册,此刻在众人眼中,仿佛不是纸张,而是从地府带来的催命符。
抓住了钱善又如何?
人抓了,钱没了!
“王大人,此言……当真?”
新任户部尚书张德海,一个刚刚从吏部调任,屁股还没坐热的官员,此刻满头大汗地走了出来。
他那张平日里红光满面的脸,白得像一张刚从水里捞出来的宣纸。
王敬忠面沉如水,将一本账册递了过去,声音沙哑得像是两块砂纸在摩擦:
“张大人自己看吧。这还只是冰山一角。”
张德海哆嗦着手接过账册,只翻了两页,眼珠子就直了。
他仿佛看到的不是一行行字,而是一个个张着血盆大口的窟窿,正疯狂地吞噬着大炎王朝的国脉!
“没了……全没了……”
张德海喃喃自语,手一软,那本承载着罪恶与绝望的账册,“啪”地一声掉在金砖地上。
他整个人像是被抽走了脊梁骨,晃了两晃,要不是旁边的同僚,眼疾手快扶了一把,
这位大炎的“财神爷”恐怕就要当场昏厥过去。
“犒赏三军的银子,没了!抚恤阵亡将士家属的银子,没了!京城城防重建的款子,也没了!”
张德海老泪纵横,指着那账册,哭得像个丢了压岁钱的孩子:
“何止是没了!户部……户部现在连下个月给百官发俸禄的银子,都凑不齐了啊!”
轰!
这句话的杀伤力,比之前所有坏消息加起来还要大!
在场的官员们,有一个算一个,全都懵了。
大家伙儿起早贪黑,勾心斗角,为的是什么?
不就是为了那点俸禄,养家糊口吗?
现在你告诉我,下个月就要集体吃土了?
一时间,殿内哀鸿遍野。
刚才还为“神迹”山呼万岁的官员们,此刻看龙椅上炎辰的眼神都变了。
那眼神里,不再是狂热与敬畏,而是充满了无尽的委屈和……一丝丝的埋怨。
陛下啊!您老人家神通广大,扔个帽子都能抓国贼。
可您光抓人,不管饭啊!
您倒是再显个灵,把那些被蛀空的银子给变回来呀!